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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大云泽水波粼粼,湖泊星罗棋布,但若从云泽西谷铸剑楼走出去,能看到一条幽长的青石路,通往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林。

褐色石柱形成的古荒石林的尽头,有一座石碑,石碑表面镌刻着一张似睡非睡的诡异人脸。

再从石碑的这处位置往里看去,还有一个更诡异的青铜石桩,即使没有阴风嘶嚎,也能让人感受到这里处处的诡异。

青铜石桩上方摆放有一双巨大的牛角,在更远处座落一座老庙,老庙青砖碧瓦,门户半遮半掩,有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砰的一声。”

古庙的大门关闭了,外边天色已经发黑,内堂案台上的香烛摇曳起绿色火光,看起来不像是一座佛庙,里边供着的雕像也不是佛,而是一个个面色狰狞,古怪的雕像。

古庙外前一刻还孤寂的大地,眨眼间,便已然游人如织,渐渐雍吵起来。

庙外有一位麻衣褴褛的芒鞋少年,在行走时左肩高右肩低,是一个跛子。

少年孤身一人穿过闹市,面对四周之人的指指点点,他恍然未觉,少年的动作熟练得过分,就算低着头,也分得清楚何时拐角,何时往前,他终于穿过了繁华街道,来到偏僻无人的古庙前。

他抬起了头来,凝视良久整座古庙殿宇,古庙内燃起的烛火,更让此地添加几分的诡异,大地渐渐弥漫起的青烟,顺着庙宇的缝隙袅袅而入。

彼时的少年人走入了庙门中,凝神观望古庙中的壁画。

他似乎对于这一些古怪画像没有任何的惧怕,反而更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般神情。

哪怕外边游人如织,也没有人知晓,这经常爱发呆的少年,脑海里在想着一些什么。

庙宇前堂的壁画宛若漫天神佛,怒目睁圆,威严不阿,画中有一种出格的想象,画得人不像人,物不像物,寻常之人的眼界根本看不懂,它们究竟是在阐述什么事。

但这一位少年,却看得懂,那是一幅鬼画。

前堂过后,是一条很长的通廊,一路延伸向古庙的后方。

通廊的石壁画着的是一副横图,画面以一幅荒野墟墓为整体的开端,还有一行很细小的字迹和一道模糊的隐在缥缈在云端,让人看不真切,云里雾里,不认真仔细的观摩,根本不会发现在雾海中还有面纱。

“城中人十分而言,三分皆我辈也。”

这句话,便是那镌刻在雾海的言语,少年再往前踏出了一步。

这是一位和他很相似之人,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看起来生活很不易的模样,在他的身后有一大片的集市,人影灼灼,此人肩头以扁担挑着烤卤之物,是和这一位少年唯一的不同。

在集市中有僧道,有衣穿华丽衣衫的富贵人、有商贩,还有涂抹浓妆妖艳的女子,和在街口巷乞讨的乞儿,形形色色,各异不同,这幅图很宽且长,从通廊的两面墙壁,再到房梁形成一个拱月形,少年即使看过无数遍,依旧还忘其所以,情不自禁的一路跟随下去,在他的身后,有一道很长的影子跟着他,影子延绵出去很长侧着打在墙壁上。

他在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嘴角上扬,似乎是咧嘴笑了。

画中还是那一道身影,还是那一道和少年相似的落魄人,走到这里四周的光线暗淡了不少,画也不再用明艳的颜色去描彩,并且涂得很黑,只预留一幅画中人的身影描白给人无限遐想。画中之人的担子已经空空如也,应该是把东西都卖完了,然后在担子里压着一些的香烛,他手中还拿着一根拇指粗的香烛,做那高兴摇摆走路之姿,若不是少年的眼神极好,还以为这人手中拿着的是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光线照不到这里,墙壁殿宇完全黑了下来,隐约间,他听到了犬吠声,当他抬起头来了的时刻,人宛如回到了最初的位置,看到同样的一片的集市,不过车水马龙早已经不见了,到处空荡荡的一片,似同庙宇同陷入黑夜中,集市里中的一个个屠肆肉案,在那肉案下方蜷缩着一个身影,担子被摆放在不远处,整个通廊壁画到此噶然而至,以那一个蜷缩成一团,在冰天雪地里没有厚点被褥盖的孤寒人结尾。

“咿呀一声!”

这突兀的声音,打断少年的思绪。

古庙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少年仅是回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便不再耽搁,迈步继续向前走。

古庙内燃烧的烛火摇曳得更加厉害,忽明忽暗,在那门缝的位置,有光亮在摇曳,是从外边散发进来,古庙的门也在这一刻再一次被推开,果然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盏烛火,随后才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走进古庙之后,渐渐的急促密集起来,似乎在朝少年这一个方向追来。

漆黑的古庙中传出空旷回响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嘶哑,让人听不懂的嘶喊呼唤。

少年置若罔闻,依旧在向前,走过整座前殿庙宇的壁画,来到有一颗青松古树的天井中,看着眼前这座三合三开的紫檀木门殿宇,殿宇内有数尊雕像。

在他的注视之下,里边雕像宛如活了过来,一殿又一殿,灯火通明起来,袅袅香火缭绕在塔梁中,并且隐约有诵经声,又如在宏唱,声音愈发的宏大,气氛逐渐庄严。

少年抬起了头来,他的动作很迟缓,伸出一根拇指放在嘴边,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狠狠一咬,鲜血顺着指间流到嘴角,一座座殿宇内声音更在这一刻齐声一喝,有清脆的银铃掺杂在其中,余音袅袅。

他大概只有一道摇曳不定慢慢的拉长的影子陪随他而来,整座古庙大门打开了又闭合,天地都在这一似乎刹那间安静了,似把漫天神佛恶鬼邪魔都被关在了庙宇中。

少年把鲜血涂抹在自己的脸上,似是那唱台上的红脸,一个手指的血不够,就两根,三根,直到以整只手涂抹在脸上,他依旧站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的动作亦如他低着头穿过集市,不去看那一些对他憎厌眼神时的熟练。

他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阵的杂音,像是有人在捣鼓着什么,又像是有人在朝着他呼喊,声音如是要他停止下来,又掺杂着怒骂,冷笑,嘲讽,牲畜,杂种,不得好死,最后只有一道叹息声道:“何必呢。”

少年闭着眼睛,这一次他想要试探的去听一听,他听到了,嘴角也同时也露出了一个上扬。

在这一刻少年睁开了眼眸,在他身上再看不到丝毫低声怯弱姿态,而今的他是那般的威风秉然,不怒正威!

在他的手臂缓缓端起在腰间的那一刹那,天地风云在这一刻只为他一人而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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