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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读了委培学了建筑专业的王锐,本以为大学毕业就可以进城做工程什么的,结果没想到分到了涌新农技站搞起了祖祖辈辈都没有脱离过的农业。这农技站的工作,与当农民真的没有什么区别,也分个春夏秋冬天晴落雨农忙农闲。忙时忙得脚不巴背,闲时又闲得你心里发慌。
那年春节他提了两瓶宕州大曲去给中午晚上都要闷上一口成天泡在酒灌灌里的胡站长拜年,趁胡站长喝得喜滋滋乐巅巅醉醺醺的时候,就不紧不慢毕恭毕敬地又敬了胡站长三杯酒说,胡站长胡叔叔把里面掉角的那间杂物间租给我,我拿来也跟您老人家学做点小生意,如果挣了点小钱也可以跟您老人家多打些酒喝。那胡站长心想在这涌新这么大个场,管十里八乡,生意也不是我胡某人一个人做得完了的。再说你王锐一个愣头青在涌新场脚跟都没有站稳又做得起多大个生意?抢得走我几个客户?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这农技站底楼有两间半门市,外上一个上楼的楼梯间。两间门市被胡站长的儿子、区农经站的副站长胡秋租去经营化肥农药。另外半间大不大小不小的,作了站上的杂物间。二楼办公,三楼住了胡站长和他儿子胡秋两家人。四楼是顶楼,因年久失修,时漏时不漏,也不常住人。王锐刚参加工作,在涌新也没个三亲六戚,找不到个住处,就勉强在顶楼住下,倒也清静。至于漏雨嘛,也就是夏天雨大了漏几天,用个塑料桶接到起就是了,不过就是晚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影响睡瞌睡,习惯了就好,没其他大的问题。
农技站地处到宕渠城、进涌新街道、去涌北和大义方向的三岔路口,加上农技站这个让农民信任的牌子,胡秋的化肥农药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基本上占了半个涌新镇的门市收入。这也是王锐想把那间杂物间租过来做生意的原因。这杂物间小是是小了点,把楼梯间的空隙利用上,也还勉强过得去。加之王锐进村入户跑田坎,大半年下来大多数农民都认识他,再就是这王锐为人本份,生意做得厚道,在他的门市上,农民有钱无钱都买得到货,碰到冷场天,他没事就下乡转转,骑着摩托还能够随便送货上门。又一个大半年下来,王锐这看不上眼的边边角角屁股那么大一副的门市却是人来如织,生意红火。又一个大半年过后,整个涌北区,除了涌北胡站长那个亲戚开的门店外,其他几个乡基本上都是在王锐那里进货,这让人老谋深算的胡站长始料未及、后悔不迭。
沿着下乡那条道,王锐骑着他那辆破旧不堪的南方125,沿着三江镇方向的涌南乡方向驶去。王锐说,在他的印象中,涌南这边的要收的钱应该要多一点,而且路又最近,如果收齐了,北面大义、义和那大山上就不去了。王锐做生意,做的就是一个信任,有一本账,都记在脑子里。
刚出涌新场,挡在面前的就是大客车驶过后轮胎像犁铧犁过的深深浅浅宽宽窄窄的黄泥漕沟。王锐说,县上正在维修涌新到三江镇的公路,很多地方都在裁弯取直加快降坡,过了这阵子路修好了就安逸了。新初说,看来这摩托是开不过去了,路不远的话,我们走路过去。王锐说,农村的路是看到屋,走到哭,还是坐摩托快。新初还是下了车,说过了这段烂路再坐摩托。王锐骑着摩托,在公路的边边翘翘不成形状地画了一条弯弯拐拐的曲线,终究还是没有绕出这深一脚浅一脚的漕沟,两个轮子陷在粘稠的黄泥中,像累趴了黄牯牛一样“吼吼吼”地喘着粗气。
新初迈着歪歪斜斜的步子走了过去,说王锐你在前面继续骑起走,我在后面搭力推一把肯定没有问题的。王锐就打了火,摩托车“吼吼吼”又叫了三声,就卷起一圈黄泥巴,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正正中中地打在了新初的脸上,恰似十八年前他们在滚牛凼里玩稀泥巴时的情景,还好摩托车又大吼了三声,驶出了黄泥潭,二人相对良久,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总算没有英雄白跑路。涌南这个点,王锐收了近三千块钱的账,加上自己身上的一千块现金,将近五千块,离目标相差不大,新初这才松下口气来。王锐说,看来我们还得爬十来公里山路,去趟大义山上了,不过路还没有修到那边去,过去虽然是大客车最不想去的路,但比起现在这黄泥巴烂路来说好走多了。
到大义,涌北是必经之地。当年新初修学,住在二姐新雁教书的涌北中心校,断了音讯的小融就是沿着这条泥碎公路,半路上搭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在那个冬夜来临之前,赶到学校找到她牵肠挂肚的新初的。如今,新初搭着摩托,沿着当年那条老路,一路向北,去凑齐下差的一千多块钱,为他的心上人买下那套旧房,为她,还有他们的小石头,构建一个不算豪华却也温馨的家!
当新初从甜美的回忆中醒来,就感觉到臀部胯部早已麻木。王锐笑着说:“你是在城里坐小车坐习惯了,坐摩托是有方法的,摩托抖一下,你得跟着跳一下,坐个一二十公里路下来,一点问题都没得。”
新初说:“你也是,尽说些过后方知的话,早不提醒一下。”
王锐笑道:“我怕提醒了你,你不跳,跳得太凶,摔下去了,那可就不是臀部胯部麻木的问题了,可能屁股都要挞成两瓣瓣。”
还好,大义那位老哥那里又收了七八百块。王锐说:“要不我们再往上爬一截,去义和山上,下差的五百块钱肯定收得到的。”
新初拍着屁股,摇了摇头说:“差五百就差五百吧,你就是骑得动我也是爬不动了,算了,往回走吧!”
那老哥就递了烟,新初说不抽,就跟王锐点了火说:“看来王老板是遇到麻烦了?”
王锐笑道:“麻烦倒不是好大个麻烦,我兄弟要办点事,还差个五百来块钱。”
那老哥嗔怪道:“王老板你又不早说,这就见外了哈!我这里多的没有,五百块钱还是有的,既然兄弟你有急用,我这里再拿五百块钱先用到起,就算我交的订金,下次我来镇上拉化肥农药抵扣就行了。”
王锐说:“我怎么能要你老哥的钱?"
那老哥道:“怎么,就允许当老哥的,就不许你借我的?你兄弟不是急着用钱嘛?拿着!”一扎钞票就攥到了王锐手中。
新初说:“王锐你放心,这钱我一定想法还你,不过时间得长一点,我想一年还你两千,至少也得要三年才能还清,要不我先给你写个条子?”
王锐道:“新初你说哪里话?还条子条子的,我这全涌新的人赊账都没要一个条子,我还要你的条子?在我这里,你还不如这乡旮旯头里卖化肥农药的?”
新初说:“那好吧,听你的,我这就走了!小融在家急着呢!”
新初钱一凑齐,小融的房子也就到了手。小融爸听到说女儿买了房子,便对小融妈说要到县城去看看。小融妈说:“这么大的天气,我又最怕乘车坐船,要去你自己去。你从来没去过,也该去看看了!”
欧玉梅的话,正说到了薛道成的心坎上。他想看女儿新买的房子,更想去城东镇看一看,小融结婚那年他也没去,再不去,女儿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就真的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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