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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起且时不时就要见面,她无力地按住自己的眉心,总是不能自然地同他说话。堪堪三四日,她已然知晓他压根就知道了她最近的闪躲。浮想联翩的人只差没能泪流满面地表示自己的羞愧了。
她坚定地相信了酒后乱性是十分不可取的行径,可是心中仍旧忐忑,虽说在他面前丢尽脸面,总好过在外头做出什么有违本性的事。但是、但是,尽管她能想得这般通透,还是无法神态自若地在他面前一再丢脸。
奈何自她薄醉之后的一旬里,周宁彧一得空就诱哄尚楚之喝酒。她没有合理拒绝的理由,又有动摇的心思存着,所以不甘不愿却半推半就地醉酒失礼,且期间的记忆愈发清晰明了。她一面咬牙暗恨周宁彧每每无耻地怂恿她对他上下其手,一面羞愧于自己越来越跳脱俗世的拘束,过于放纵这样贪色的举止。
所幸,这时间的沉沦总算没有付之东流,她的酒量果然比从前好上了许多。倒不能喝上一坛不醉,但是一壶已不在话下,也不似曾经那般酒后所有记忆都像被挖空了一样。虽然混混沌沌,但是周宁彧在这半月里教坏她的桩桩件件,她从模模糊糊的片段发展到如今大部分都能记得齐全了。
因此,她再一次从羞赧殷红地面对他变成了坦坦荡荡的模样——自然还是不能算作坦荡的,只是她能从容应对了,即便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一丝不露。和周宁彧相处的这半年多里,他们之间是不是进展得太过神速了?
尚楚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疑惑着,这个人实在是像拆解九连环一般,让她在他面前一点一点无所遁形,暴露越来越多的面貌,甚至于有些还是她自己不曾见过的。她似乎变坏了许多,可是却让他的开心外露了不少。
说起来的话,这样是不是也算不亏?哂笑的人端着葡萄酒和糕点款款走向书房,明明走神得厉害,她还是一步步里迈着优雅大方。
推门而入时,她到底是僵住了……
里头不止有周宁彧,还有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叔叔——胡一天。两个人坐在桌前,各自操着手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显然是一副诡谲的场景。
回过神的姑娘没能在第一反应里退出书房,反而是先抬眸去瞪那一位视线与自己相撞的周宁彧。她眼中满是控诉的意味,分明写着:明明知道每天这个时辰她都会来,为什么不在她叩门时拒绝让她进来。
虽然说胡一天也算不得正经的外客,但是她也没有兴趣见上一见。何况晴天白日里,她提着一壶酒来书房,也不像件正经事。如果此时把她手头的东西藏到身后去还能不被发现,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去做。
现下,她只能欲哭无泪地瞪着周宁彧,一边向胡一天福了福身子,就食盘放好,仪态端庄地问安:“胡公子安好,远道而来,劳苦了。”随后,她便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心神不在地晃回了主屋。
身旁伺候的红袖、绿意万万不理解近来情绪高昂的姑娘,今日为何寡欢至此,甚至神色恹恹的。于是,她们愈发小心地陪着,生怕一不小心,没魂的姑娘受了伤可就不好了。
情绪不良的人没寻得独处的间隙,无处宣泄自己当下的情绪,只好发蔫地躺在贵妃榻上晒着没甚威力的秋阳,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入夜,尚楚之在屋子里候来了陪客半日的周宁彧,略微提了提胡一天来京的目的,没想到他只是浅浅淡淡地开口说:“他不过是来京谈笔生意,顺便看看我这个不成样子的侄儿罢了。”
她狐疑地瞧着他,没觉察这话里的不对,可是一直跳着的右眼皮却告诉她事实绝对不会如此简单。不过,她再探了探,并没有获得更多的结果,最终还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不相信:“彧郎,不是我多疑,只是总觉得你说不翔不实。”
周宁彧仍然是一副淡漠的神色,言辞如旧的温和:“阿楚,我同他之间,总归不好相处。他来京或许目的不纯,只是我毕竟不是他的目标。”他拥她入怀的时候,还是拧了眉,的确不是为他而来的,但是胡一天因何而来,对他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威胁。
尚楚之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追问,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当初在临安没听成的那段故事。甚是惋惜自己的好奇心没被满足,以至于到如今一提及还在魂牵梦萦,真是太难受了。
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周宁彧便主动地说起了近月余不在京中的贺兰月的消息,“阿月最近躲去京郊了,你想她吗?”
“躲?”尚楚之不明所以地发问,没道理阿月需要躲这么久吧,何况她素来有持之以恒的耐心,此番正是能常见裴苼的地方,她为何要躲呢?“阿月躲谁?为什么要躲呢?”
他忽而地默了,他其实挑了一个不怎么好说的话题,虽然原本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但是总归是阿楚的朋友,他横插一脚来详述显得她们之间格外生分似的,难得阿楚又喜欢月丫头。他咳了一声,伸手揉乱了阿楚的发型,温柔缱绻地话语:“详细的你去问阿月吧。她一贯胡打海摔惯了,躲得是她家里人。不日,楼兰就要来人了。”
掰开他作乱的手,阿楚眼睛眨了又眨,再过三四日楼兰使臣要京了,所以阿月和楼兰使臣有关系?还是她乃楼兰王室中人?没有继续追问的人,略加思索,否决了后者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毕竟搁在哪个国度,都不曾耳闻有王室的姑娘散养在外的。再加上阿月说过贺兰清是她的姐姐,王室贵胄自贬入商籍?绝无可能的。
想来使臣里,定然是阿月的兄长管教甚严,阿月那个鬼灵精才躲了去吧。
她朝着周宁彧点点头,微微笑着:“她现在在何处?我可以去见她?”
“自然。我派人护送你过去吧。”他抬头看了看停在自家主院上的那只乌灰鹞子,而后偏着头去瞧心尖上的小美人敏锐地觉察到他转移的视线,此刻也正盯着鹞子呢。他云淡风轻地笑了,语调之间也满是松快:“我有新任务了,不能陪着你了。”
尚楚之点了点头,取了外罩的褙子和帷帽,便错身离去。护送的人,她不甚有什么印象,心中自是好奇,子由怎么不见了。因此一丝一毫都没留给身后注视她的人,自然也无法感受他的哀怨,他不甘心于她回眸没有,径直潇洒地去找月丫头了,简直太过无良了。
乘坐着马车,她一路无阻无拦地来到了京郊的寺庙里。踩着矮凳下马车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虽然一路崎岖她有所感触,却万万没想到是来到了当初游湖时看见的隐在山峰上的寺庙。
她细细打量了牌匾,上头写的“大无量寺”率性不拘,笔锋天真,气势磅礴,只此便可窥见其中一二的灵气,想来“无量寺”的盛名在外是名副其实的。出示了拜帖后,她顺利进入了寺院之中。
小沙弥心无旁骛地带路,多余的废话一句也不说。路过小佛堂,一片乌泱泱的大师在做功课,没有一人恣意妄为。七拐八绕后,她终于进了贵人内院,小沙弥叹一声:“哦弥陀佛。”后,也走了回头路。
尚楚之第一次见到这个别院——都说当朝男女之防大于天,异性之间多言语两句便有可能经人举报为通奸。此处却是最不同的所在,整个京城放眼望去,唯有这里开辟了一落专门的院子供淑人烧香拜佛、诚心祝祷的。其余的寺庙虽有接受信女的香火,却决不许她们在庙中逗留。
而“无量寺”这个清净所在之地,做到了不偏不倚,待男女信客皆是一般的,各有院落,互不牵扯。只是她没想到,阿月这么个耐不住寂寞的闹腾姑娘愿意住在如此沉静的寺庙之中,倒是叫她稀奇。
是以,她的步伐越发地快了些。进了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子,她才看见了阿月坐在蒲团之上,静心礼佛,一旁是子由垂手而立。尚楚之堪堪知晓,子由原来是伺候阿月的人吗?还是因为爱恋才随在一侧呢?
往日里闹腾的姑娘依然静静地诵读佛经,没有感受到尚楚之的到来。只是念得虽然认真,阿楚还是听到了不和谐的错误——阿月为何静不下心呢?又为何躲到这里呢?张了张口,她没能说出言语,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等着。
她也瞧见了子由几次欲言又止,但是依然没去打破现下的安宁。隐隐约约中,她觉得阿月变了,而且会有更多的事跟在后头发生,阿月一定更慌张。所以她不能是个添乱的人,她想她可以陪着阿月走出困境的。
候了一刻钟,贺兰月双腿发麻地从蒲团上颤颤巍巍地起来,见到尚楚之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虽不比先前娇俏可爱,到底是小姑娘的心性,声音比之诵读佛经时活泼了许多,“阿姐,怎么会来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觉得大约是自己带累了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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