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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安葬家人似乎不是什么难事,葬礼上的叶微舟也感觉不到过分的难过。不论是祖父叶效宗,父亲叶慎行,或是冬青嫂,死亡给他们带去的都不是痛苦。痛苦是另外一回事。
葬礼结束,在回家的路上,叶微舟坐在后车座,侧着身体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色,很轻地说话:“我听说这一次钟家也受了影响,守住钟家的不仅仅是煜飞。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旁边的钟岸道:“吕仕逸。”
叶微舟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了他。
“你过去应该是认得他的。”
“啊,”叶微舟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我认得的。吕家与叶家的关联其实更深远,吕仕逸的姑姑原本要嫁给我的父亲,他的妹妹叫吕湘,当初很崇拜我。”
顿了一下,叶微舟又道:“吕湘嫁给了一个叫胡笙的男人。”
她问:“吕仕逸回到上海了吗?”
“回来了。他买回了静安寺路的老家。”钟岸是这样说的。他没有说的是,可惜那些岁月之间的流转,已经令吕家没落。
所谓没落的不是家族的资产,而在于人丁。当初一起离开上海的吕家人少说也有十来个,其中便有着吕仕逸最心爱的太太。吕仕逸万千关怀,担心太太在旅途中受奔波之苦。可再度踏上外滩的吕家人,却只有吕仕逸一个。
他一个人抱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从船只登上外滩码头。木盒里安静地睡着他的太太。像是离开那日,他依旧万千关怀,生怕太太受奔波之苦。
即便木盒中的吕太太,仅仅是经过火化以后的一团轻灰。
战争年代,这样的事从来不稀奇。吕仕逸没有时间自怨自艾,他得往前看,走完这一生。即使只有他一个人。
那一天,上海天气晴朗。
吕仕逸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怀中木盒,嘴唇微动,吐出温柔缱绻的话语:“我们回家吧。”说完,他向前迈开了脚步。
“他应该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叶微舟道,“什么时候和他见一面,一起说说话吧。”
钟岸应了一声:“好。”
葬礼以后第五天的下午,叶微舟在家中客厅,接到了来自吕家的电话。对方正是吕仕逸。
他说:“钟太太,我们两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不如今天来我家里吧,我们一起坐着聊一聊。”
叶微舟“嗯”了一声:“好啊。”
挂断电话的时候,钟岸正好从房间出来,在穿外套。叶微舟叫住他:“钟岸,我们晚上一起去吕家吃晚饭吧。”
难得自家太太主动,钟岸没有喜极而泣,是他顾及自己的颜面,尽力憋住的。
他二话不说,应了下来:“正好我今天晚上没事可做。”
刚从楼梯口上来的钟煜飞和李小戎听了他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李小戎压低了嗓音,问他:“今晚不是还有个大生意要谈吗?”
钟煜飞也低声道:“大生意能比得上我嫂嫂吗?李小戎,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大哥了。他多见色忘义啊。”
李小戎深以为然。
二人上到最上面的那段楼梯。由于钟归璨抱着一个洋娃娃坐着,并且一动也不动,楼梯便显得有些拥挤。
“煜飞啊,”李小戎拉了他一下,“你妹妹在做什么呢?”
刚才还在说笑的钟煜飞这会儿绷直了唇线,没有说话。
他俯了身,伸出手摸了摸钟归璨的头发。
钟归璨转头看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钟煜飞微微一笑,重新直起身来,往楼上客厅走去。
“干嘛不说话啊?”李小戎追着问,满心都是疑惑。
“闭嘴!”钟煜飞对他已经没有好脸色了。
……果然又是这样。
其实,李小戎已经困惑了有一段时日了。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总是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抱着一个洋娃娃坐在楼梯口。他来钟家几次,就见她这样几次,这说明她很有可能是每一天都保持着这样的习惯。而最诡异的是,全家上下都没有人管她的。李小戎真是越想越觉得蹊跷。
但钟煜飞什么都不肯说,每次一提这件事,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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