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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时分,街上逐渐热闹。
虽然还下着小雨,但是忙于生计的人依然要支起铺子,向路人兜售商品。
热腾腾的胡饼、汤饼、乳饼催人肚鸣,罗纨之受了风,五脏六腑都快冻成冰坨子,连忙站到一个背风避雨的铺子前,叫铺主拿块胡饼,暖暖肠胃。
铺主从陶泥深炉里夹出张表皮烤得焦黄,胡麻喷香的饼子,拿油纸包好,正要递来。
哐当一声巨响,旁边扫帚、竹竿突得倒地,吓得铺主手哆嗦了下,罗纨之也没能接住,刚出炉的胡饼啪叽掉地上。
一男一女狼狈跌在地上,罗纨之接连后退几步。
“都说了没有钱便没有药,你去别家吧!我们东家开济世堂不是为了当善人的!去去去——”头戴灰巾的伙计拿起倒地的扫帚,把散落的两个铜钱一股脑扫出去。
就两个臭钱,他都懒得弯腰捡!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把身边的小娘子迅速检查了下,口里叫着妹妹,那小娘子满脸通红闭目不起,像是不省人事。
“救救我妹妹吧!”青年身上只有一件很薄的葛衣,肩和肘关都裂开了洞,他跪下哐哐磕头,地上的泥泞和污水顺着他的脸淌下。
“我妹妹小的时候,有道士、道士看过她面相,说、说她必然会荣华登顶!求大发慈悲救救她,我们他日一定会报答的!”
药馆伙计露出鄙夷的笑脸,不吝讽刺道:“那牛鼻子道士没有算到你这妹妹会在荣华登顶之前先死于重病?”
旁边看客或有不忍,或有跟着笑起来的。
世庶之间有天堑,地位如云泥。
庶族要想翻身,那就好比移山填海!
他们兄妹俩一个已经脚踏黄泉路,一个也穷困潦倒好不到哪里去,何谈未来?
“别说我们不善,已经赊了三天的药给你妹妹了,那些钱掌柜的自知是要不回来,但往后还想白喝,那是休要提……”伙计上下打量他,口里不屑地“呿”了声。
青年直起身,“我齐三不是强盗土匪,只是经历北胡战乱,家破人亡流落至此,但我有手有脚,就算去倒恭桶也会把钱还上,我妹妹病重拖不得,还请掌柜再宽宥我一些时日,只要妹妹好转,我马上就去做工还钱!”
伙计挑起吊梢眼,“吃白食的都是这么说,又有几个能做到?没钱就省省,免得一个连累一个。”
这是要他别白费时间和精力在一个病的要死的小娘子身上。
齐三气得胸腔起伏,手背在脸上大力抹了抹,声音放大:“这世道乱伐,尔等怎知道我今日之难,不会是尔等将来之苦!”
“这人好没道理,怎的还咒起了旁人?”路人面露不悦。
“是胡人迫害他们兄妹又不是我们,真是豺狼兽心。”
“还是快些想法子离开豫州吧,前几天戈阳丞的车队都给抢掠了,家丁舍命相护才留下命来,往后肯定更乱了!”
罗纨之还是头一回听说周大人离开戈阳的消息,不免胆战心惊。
外面的胡人已经这样猖狂了吗?
“你、你再乱说话,我们就要去报官,把你抓起来!”伙计心里膈应,谁也不喜欢听见自己将来会落魄的话。
“我不怕!”
青年落魄,但眼中凝光不散,炯如炬火。
就像是野草,多么贫瘠的石头缝都能茁壮生长。
罗纨之轻叹。
这世间过得不如意的人毕竟是多数,能有几个像谢家郎那样会投胎,一出生就在被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位。
她取下荷包,把里面的铜板倒到一张从胡饼铺主那儿要来的牛皮纸上,拨出两枚放进胡饼铺的钱匣了,那是她买饼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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