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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恭敬地送走了韫姜,再枫见韫姜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了,才慢慢地说:“我没见过母后,我虽是嫡长子,但父皇也不很疼爱我,就算养在颐贤母后膝下,她忌惮我是母后生的,也不真心疼我。满宫的娘娘没有把我看在眼里的,现在储君之争逐渐开始,我也没被放在眼里。但只有德娘娘关心我,明白我。”再枫转过头来,“我没什么能报答的,不论你以后是皇帝还是王爷,我都尽我所能护你平安。德娘娘真的无时无刻不想你平平安安的,甚至都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
再阳一怔,苦笑又动容,轻声道:“这些话,皇兄说过多次了,我都记在心里。”
“咱们是好兄弟,可是皇家的兄弟最易离心,所以我才一直说,因为这是我的心里话。”再枫一直明亮且纯净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份落寞,他远眺向广阔的天际,“我其实不太知道什么是嫡长子,我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我的第一个兄弟是你,第一个玩伴也是你。”他微微笑,“你同德娘娘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皇家那些权术谋划、明争暗斗都同我没大干系,我只想尽我所能回报你们对我的好。”
再阳也笑:“皇兄和母妃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敢说以后不管那些争斗谋划,但我一定不会算计皇兄。”
他二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翻身上马,再枫高声:“师父来前再来一场,这回你放开了,叫我看看你功夫长了几成。”
再枫在骑射上天赋异禀,可他也十分刻意地去用功,也不怕展露自己这份才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多得到一点关注,多一份自信与快乐。
再阳看着再枫的背影,其实心里都明白。他也就才十来岁,就被宫廷的谋算压抑得苦不堪言,他不能像孩子一样哭、一样笑、一样玩。身边只有再枫算是年纪相仿的,可以说一些连韫姜也不知道的话,可以开开心心笑一场。
他一直绷着的神情慢慢放松,随着再枫清朗的笑声,不自觉也笑了出来。
到了晚间,韫姜虽不认床,但也头一回住这样的地界,有些不大习惯,过了寻常安寝的时候也没传人来伺候着安寝。
“怎么还不睡?”韫姜正出神时,忽听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徽予笑着进来了。他扬扬手示意人都下去,一面说,“看你的帐子灯火还亮着,可又过了你安睡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不习惯了。”
“予郎怎么过来了?”韫姜惊喜地站起身迎他,又赧颜道,“是有些不大习惯了,就不大睡得着了。”
“所以朕过来陪你。”徽予搂过她,故意拿腔捏调地感慨道,“本来想着明儿朕要早些起来,怕吵着你了,所以就没过来,结果还是得过来,果真你是离不得朕的。”
韫姜拿粉拳捶他,一个转身挣开他的怀抱,嗔道:“你走了也使得,我叫愈宁姑姑过来陪夜就是了。”
徽予一把捉住她,笑吟吟的:“明儿猎几个好彩头来,也叫你尝一尝鹿肉的滋味。”
“臣妾才不吃。”韫姜顺势同他歪倒在软榻上,羊毛毡子松软舒服,躺着十分舒适。
徽予一捏她白皙的脸颊:“那你是不知道烤鹿肉的滋味,还在这犟嘴,谁最嘴馋朕还不知道么?”他二人虽早已不是少年之时,却总如同新婚夫妻一般蜜里调油。或许是徽予也知道韫姜不会伴他偕老,隐隐地格外珍惜同韫姜的每时每刻,仍旧把她当小时候似的宠着、哄着。
韫姜心情松快了,睡意就泛上来,埋在徽予的肩头打了个哈欠。徽予便将她抱起来,温煦道:“那快安睡吧,你得睡得好了才有精神,明儿个精彩,你可别闹得头疼。”
韫姜由着他抱起来送到床边,又作势要站起来为他宽衣,徽予却拦着她,笑道:“叫人进来伺候吧,别累着你。”
她便歪在枕头上,小声道:“今夜好睡,改明日我也骑一回小矮马。”徽予俯身吻她,道:“早叫人给你备好了,是一匹很温驯的母马,是你喜欢的白色毛发,十分漂亮。明天空下来领你去瞧瞧,陪你骑一回子。”
翌日徽予早于韫姜起来,韫姜睡得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稀里糊涂应了徽予两句,照旧睡过去。
到了她该起来的时候,她问:“阳儿和枫儿那边怎么样?”
愈宁微笑:“两位殿下早跟着皇上去观围了,临行前来问安,谁知娘娘还睡着呢。”
“咳,昨儿入睡得晚,早上就不大起得来。真是精神气远不如从前了,难为他两个巴巴儿过来一趟。”韫姜有些羞臊,托腮将脂粉匀了,拔下两支钗来,“既然要骑马,也不必满头满脑这些劳什子,沉重得很。”
泷儿会意,立时替成两支烧蓝掐金的茶花押发,定在发髻上,又能稳固髻子又是璀璨美观。一切梳妆罢了,出了帐子,见盛妃自不远处缓缓过来了。
只见她气定神闲、笑容静婉,恍惚间是她从前抱病的时候的样子,那样娴静却通透,一点都没有失意或是野心勃勃的模样。
鲜少有人能从头来过而没有一丝不甘,可盛妃姣好的面容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心有不甘。独这一份儿的善于隐忍与强烈的意志,就足以叫人咋舌了。
韫姜换上客气的笑容,温和道:“盛妃怎么过来了?”
“昨儿本想来给娘娘请安的,却不凑巧,娘娘外头去了。后来听说两位殿下回了娘娘帐子又是不便,所以也没来成。但礼数不能缺,还是得问了好才是,所以今早特地过来的。”盛妃恭顺地回了话,却步退后,毕恭毕敬地问了贵安,仿佛是拿一颗真心敬重韫姜的。
韫姜心里嗤之以鼻,嘴上却客套道:“盛妃这就是多虑了,毕竟是一道从王府时就相处的姊妹,何必拘这些个礼,你不来问安,托人带一句也成,何必巴巴儿的亲自过来一趟?”
盛妃见韫姜要往前走,赶紧欠身退在一旁,等她走了两三步,才在她身后跟上,平和道:“礼数不能废,岂能仗着一点情谊就忘乎所以?”
韫姜转眼瞟了她一下,只觉得她意有所指、话中有话。她低头一笑,付之一哂:“礼数是死的,情谊是活的,若人人都能循规蹈矩,也出不了这许多的事了。盛妃你说呢?”
盛妃似乎不为所动,泰然道:“是了,妹妹吃了这礼数的苦,所以才不敢走错一步。”她亲热道,“今日围猎,不知二殿下能中什么好彩头,也好叫姐姐高兴。”
“彩头也不算头一等要紧的,阳儿骑射平平,任他去就是了。”谈到儿子,韫姜警惕之余有些不悦,生冷地回答她。
“姐姐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姐姐是明城里一等的女子,生下的皇子是皇室贵胄,怎会平凡呢?”盛妃的口吻是常见的谄媚又讨好的,反叫人品不出什么险恶的用心来。
韫姜皮笑肉不笑的,威势的目光逼向盛妃:“盛妃这话说的,盛妃你不也是名门闺秀,你的奕儿也是头一等的好孩子,可惜年纪差了点,否则也能在这一展风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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