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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洛梓奕并没有回应晏姬,目光落在夜漓身上。
洛梓奕手一挥,眼前的鬼姬和鬼侍就都不见了,明亮的油灯换成了幽冥青灯,房间瞬间就暗了下来,一切转瞬即逝,变化如此之快,夜漓差一点以为刚刚那番盈盈袅袅,歌舞升平的景象是她的错觉。
晏姬又磕头行礼道:“殿下,罗刹鬼主,夜叉鬼主并一行鬼众皆在临渊台下觐见,受召参加怀阴鬼主的封典。”
洛梓奕沉声道:“让他们自行离去吧。”
“可是”晏姬待要再说,看见洛梓奕的眼神,立刻闭了嘴,缓缓关上寝宫的门,原本被光打亮的半张脸渐渐隐没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夜漓疑惑:“你不是邀我赴宴吗,把他们都弄走作甚?”
面前的洛梓奕却忽然不见了,夜漓的耳边传来了他低语道:“你说呢?”
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也不知是怎么就跑到她身后去的,张开手臂环抱住夜漓,还靠过来贴着她的侧脸,长发落在她的脖子上,弄得她苏痒难耐。
片刻后,洛梓奕放开夜漓,走到她面前,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你去凡间我不放心,不要再做什么朝生使者了,冥界不缺你一个使者,受封之后就留在千阙阁吧。”
夜漓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洛梓奕意欲何为,却故作天真地问:“你不让我当朝生使者,是不是怕有朝一日我的魂力超过你,你的鬼王之位不保啊?”
其实作为与天帝、魔尊、妖皇并驾齐驱的一界之主,洛梓弈并无可挑剔,他以一己之力一统冥界后,使得大千世界,因果报应,善恶昭彰,依法依理,有秩有序,这些年他虽然不大理事,时常把自己关在千阙阁里,但依旧威信不倒,对冥界有着绝对的掌控。
洛梓弈的长相很微妙,邪魅中带着几分孩子气,他有一双好看的丹眼,眼尾长而深邃,眼眶总是微微泛红,映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两颊消瘦,嘴角上扬,好像总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嘴边还有一颗痣,夜漓总觉得这颗痣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第一次见到洛梓奕,总会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原来这就是鬼王,仿佛鬼王天生就该是这副模样。
他不像鹤青那种一板一眼,清冷得过于正经的长相,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相貌,那用“绝美”二字是再贴切不过的了,但只能偷偷议论,暗地里想一想,绝不能让他听到,他最讨厌别人称赞他的相貌了,那些爱慕他的女鬼,无一例外都被他打发去“洗净黄泉”了,如果要问黄泉本就是水要如何洗净,答案是没法洗就一直洗下去吧…
不过夜漓作为一个六百年道行的魑灵,“鬼龄”实在不算很长,也没见过几个正常的男子,所以她时常觉得自己对男子相貌的评价或许并不很客观。
洛梓弈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倒榻上:“不要再用魂力做借口了,你想要这鬼王之位,给了你又如何?”
他这么一说,夜漓属实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眼珠子一转,苦思冥想一番,憋出这么一句说辞:“你说得容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我现在的魂力,就算当上鬼王,也难坐得稳,若是地狱里又爬出什么鬼东西来,我可对付不了。”
洛梓弈却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夜漓躺在他身下,发髻散了,衣襟微敞,胸口有一处皮肤的纹理有些不平整,似乎是旧伤口留下的痕迹,因为极其细微,平常根本察觉不到,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洛梓奕却看得呆住了,用他冰冷的手指细细抚摸这道伤口,眼眶更红了,似要落下泪来,心中的那股灼热感又慢慢腾起,吻落在她的脖颈上。
夜漓下了一跳,她不知道洛梓奕为什么今天忽然这样对自己,连忙躲开了,但又怎么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洛梓弈见她脸上晕红,娇羞不已,越发情难自禁,复又将夜漓摁在床上,慢慢靠近,双唇眼看就要碰上了,夜漓忽然从这温存中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洛梓弈一下被她推到床的另一头,背撞上床沿,他撩了撩头发,捂着眼睛,发丝从指缝里漏出来。
夜漓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轻易就推开洛梓奕,颇感意外,担心他怪罪,只得在言语上先发制人:“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借酒逞凶我告诉你。”
洛梓奕喃喃,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呜咽:“你这个笨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什么时候才能…”话说到一半,身子一侧倒在床上。
他这是…睡着了?一开始夜漓还不敢靠近,怕他又发疯,莫名其妙扑到她身上。
近几年洛梓奕酗酒的毛病愈加严重了,而且是喝得越来越多,醉得越来越久。
过了一会儿,夜漓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观察洛梓奕,他的侧颜很完美,起伏流畅,睡着的时候与平日里冷酷的模样全然不同,看上去很乖很好欺负的样子,闭着眼时,长长的睫毛像密扇一样盖在下眼睑上,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洛梓弈的脸颊,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
夜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鬼王啊!就是一个大酒鬼!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还总跟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眼巴巴从凡间把她捉回来,说要给她操办什么册封大典,现下自己却醉得不省人事,害她白白精心打扮一番,太可笑了。
她抱着沉重的裙摆吃力地滚下床准备离开,这时,睡着了的洛梓奕似乎被梦魇住了,眉头紧锁,额头沁着汗珠,嘴里喊着一个女子的名字:“君瑶!”
“君瑶,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轻声的呼唤,变成了痛苦的哭喊,洛梓奕无意识地抓住了夜漓的手,抓得她生疼。
夜漓以为他醒了,又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开他的手,无奈他攥得太紧,扒都扒不开,她只好俯身安慰:“我在,我不走,你,你别害怕”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是梦到什么了?瞧着倒是可怜见的,夜漓情不自禁地伸手替他擦了擦汗水,洛梓奕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手也松开了。
夜漓打开寝宫的门,晏姬居然没有离开,半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站着,互相看到对方,都有些意外。
“这就结束了?”晏姬扯着嗓子问道,像是喉咙里梗着什么异物似的,听上去有些不自然。
夜漓愤然将发冠和腰带往地上一扔,算是回答。
她气呼呼地回到住处,没注意脚下,刚跨进门,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具肉身,几个鬼差果然按她的指示,将肉身送来了。
刚刚本想请示洛梓奕的,也给闹忘了,就先偷偷留下吧,夜漓赶忙打开裹尸布,上上下下仔细查看。
还能用,还能用,幸好没有毁掉,不然…
不然下次去凡间,她若换了一副皮囊,鹤青岂不是要认不出她了?
夜漓动动手指招来两个小鬼,在她睡过的黑曜石棺里续上冥河水,将这具肉身放在里面养着。
她摸着石棺上的褐色细纹,想起自己的灵体在这具石棺里凝结成魂魄时的情形,她只觉得身体很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她不愿想起来的梦。
夜漓不是没有好奇过自己的来历,洛梓弈说她是一个天生地养的灵妖,死后身归鸿蒙,是他把自己的魂魄一片一片,重新拼合到一块儿去的,他还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来到冥界就不应对前世有所留恋,过去的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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