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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心归何处4（第1页）

元妃你可曾想过？

想过什么？兰心殿的灯火渐渐熄灭，六宫嫔妃也渐渐散去，时间似乎变得很快很快，身边有不停穿梭的人影，可是安檀无力辨别。人群散去，只余安檀在凌乱的脚印中枯坐。安檀呆坐在越来越厚的雪中，呆呆的不停的询问自己。她想不通，皇后究竟说了什么，寥寥几句，便让奕澈对她误会至此？！

眼角的泪似乎结了冰，冰冷的让眼泪都难以再流出来。

“娘娘——”

顾怜久久等不到安檀出来，这才被放入凤仪宫中寻找。娇弱的人像是冰雕一般在雪地中纹丝不动。顾怜解下披风拢住安檀，哭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娘娘，快起来，地上凉。”

安檀仿佛失去了魂魄，任由顾怜摆弄。顾怜等候半宿，手早已凉透，却在握起安檀的手的一刻被凉得颤抖，似乎她怀中的是一个冰人。顾怜一惊，顾不得其他，即刻命人传轿，将安檀拢回轿中，轿中四角都有小小的角炉散发着融融暖意，兜头兜脑的暖气迎面扑上来，骤冷还暖间，安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终于晕了过去，意识模糊前，脑中还久久萦绕着奕澈声嘶力竭的质问。

元妃，你可曾想过。

只因这一句话，怀元夫人的册封就此搁置。众人都听得分明，皇帝分明是称呼她为“元妃”的，既然连皇帝都不愿承认“怀元夫人”的封号，那么众嫔妃也自然不敢再称呼，六尚局忖度着皇帝的眼色，只是皇帝再为下过明旨，于是六尚局只得暂停一切有关怀元夫人的优待。

皇帝的骤然发怒让后宫揣测，众妃惴惴不安，龙颜震怒来的这样没有缘由，就连后宫第一人都被皇帝当众呵斥，更别提旁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皆谨守本分，为大行皇后守灵。自然也有人暗自窃喜，素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元妃失了盛宠，会落得什么下场。

几件事杂糅在一起，人们不免生出猜测。不知何时后宫便生出传言，皇帝冲冠一怒是为着怀元夫人的封号，“怀元”二字，本就是大行皇后的催命符。元妃已占了“元”字，于中宫乃是不祥之兆，而前缀一“怀”字，更是犯了极大的忌讳，彼时中宫尚在，何须以“怀”待之。以此，尊贵如贞慎，亦不敢再皇帝面前再提及。

昭承二年十二月十九日，皇后晏氏薨于凤仪宫，年仅二十四。翌日皇帝降旨，大行皇后梓宫停灵于凤仪宫。再翌，礼部拟谥号奏禀，皇帝择选大行皇后谥号为“端敬”，以赞她一生功德。皇帝辍朝五日，服缟二十七日。后宫嫔妃服缟四十九日，宗亲皇嗣披麻戴孝七日，素缟八十一日。丧报以八百里加急传递各州县，举国为大行皇后服丧。

这一年的冬天极冷，密密得下了几日雪，便将周禁宫严严实实的遮盖住。自雪地中跪了一夜，安檀便缠绵病榻，高烧连日不退，太医前来诊脉，前后开了几回药总不见好。而殿中常用的银炭却见了底，用黑炭烧了几日，气味却着实不好，安檀在迷迷糊糊间，又添了咳嗽的病症。

这样的待遇有因可循。自皇帝口谕以来，六尚局便依照夫人成例给宓秀宫供奉炭火，原本若是册封礼如期举行，这些银子便能从中补齐。如今自然怀元夫人的册封搁置，这其中就留下一大笔亏空，尚仪局只得从元妃后几个月的月俸中填补，因此短了炭火。

本是寻常，宫中素来有些拜高踩低的把戏。只是安檀重病缠身，稍不爽利病情便急转直下，眼见这病一日重似一日，顾怜急的落泪，不顾宋义阻拦闯去合欢宫请贞贵妃做主。之湄听后便让她回去等候几日，顾怜无奈，便只得回宫侍奉。

毕竟大行皇后的丧仪由贞贵妃一人打理，饶是夜夜挑灯，亦未稍减案牍。

册封礼将近，之湄作为昭承一朝开朝来第一位贵妃，本应极尽奢华，但终究贞贵妃是临危受命，大行皇后丧仪当前，册封礼不宜太过华丽铺张，且时间仓促。这一日尚仪局斟酌之下，向贞贵妃请旨，将本应用于怀元夫人册封的吉服略作修整，改制成为贵妃仪制。之湄素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一听便允过不提。

却见尚仪局领事贾氏面露难色，对之湄道：“还有一件事请贞贵妃娘娘示下，元妃娘娘那儿原先是按照夫人的成例拨了月俸。如今这情形……”

嫔妃月俸本应由尚宫局管束，但皇后薨毙，如今尚宫局全权处置，其余诸事不理。尚宫局领事赵云瑾素来忠心，连之湄都不得说什么，闻言淡淡道，“未行册封礼，便依旧以妃位的月例算，这都是明文的规矩，贾尚仪也处置不了吗？”

“是，是。”贾氏连连应声，只是踌躇不前。

之湄扫一眼她，已经明了，问道，“虽只有两个月，但这月例银子上的窟窿恐怕也不好补吧？”

贾氏连连赔笑，“贞贵妃娘娘睿智，妃位与夫人月例相差虽不多，却因位高，这两个月下来也不是小数目，足有一百两，再加上册封礼筹备一半搁置，期间又是许多，眼下已有三百两的亏空了。”

之湄淡淡道：“就连本宫的册封礼这样清减着办，也补不上吗？”

贾氏转转眼珠，赔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您的册封礼虽清减些，该用的银子却也一样都少不得，您是皇上开朝以来第一位……”

话音未落，已被之湄截下，“怀元夫人的册封礼预备已有七成，略作修改便是贵妃的册封。如今宫中两件大事，大行皇后丧仪与本宫册封，都是拨银子的时候，因着皇后大丧，今年除夕家宴亦取消，这期间有多少结余，需要本宫和你细算吗？！”

贾氏怎受得起这种话，连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敢。”

之湄道，“不管皇上是否明旨，宓秀宫那位仍是元妃，贾尚仪的主意要打清楚。从前端敬皇后身染顽疾，顾不得那样许多。如今本宫初掌后宫，断不容你们坏了宫中的规矩。再让本宫听到宓秀宫短了炭火用度，本宫头一个处置你。”

贾尚仪无奈，只得退下。自此便道贞贵妃治下极严，不逊于昔日端敬皇后，反而更胜几分。自此，尚仪局如是，六局中无不勤谨用心，凌乱数月的后宫，终于重新井井有条起来。

一晃已是除夕，因着大行皇后尚未出二七。宫中无一丝戏乐之声，四处静悄悄的，各自在自己宫中清清淡淡的过年。因着炭火重新燃起，安檀的病情终于逐渐好转，到了这一日，已经能够在殿中走动。这十日间安檀病的昏沉，今日挪动步伐，虽脚底虚浮，却如重生一般。太医说，那整夜的寒冷，并没有留下隐症。

只是安檀再也没有笑过了。

她的眼神空洞地凋谢，像是被风雨摧残的花瓣，暴雨过后带着湿漉漉的残败，半落不落的连在花萼上，分明鲜活却已经可以看到终点。

她甚至不想再去问，奕澈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在她生病的日子里，奕澈从没有踏足过宓秀宫，可是安檀不会计较。因为没有必要了，他带着质疑走向安檀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凉到了极点，更妄论他因为区区几句话便冷心冷意的对待她。

她迷茫痛苦，不知自己该心归何处。安檀又一次落下泪来，这个冬天这样冷，冷到似乎再没有什么能温暖她了。

（第壹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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