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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组建船队（第1页）

常管家见新任会长贾学正登门，装着糊涂问：“银家姑爷，啥风把您吹来了？”贾学正笑着说：“威风，太后赐给你们的威风啊！我不是刚任会长嘛，来沾沾你们的威风！”常延年说：“恭喜贾会长！要说威风，还是贾会长威风。”贾学正问：“你们东家在吗？”常延年说：“在中院堂屋，我带您进去。”常延年走在前面，贾学正紧随其后，到了门口，常延年转身说：“会长稍等，我去通报一声。”贾学正停下脚步，四处打量这个院落，觉得和银府院子比，虽显古朴宏阔，却少了精致和雅趣。没等他多思量，就看见满脸红光的德昌疾步迎了上来说：“不知贾会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啊！”贾学正笑着说：“冒昧打扰，冒昧打扰。”德昌说：“请会长屋里喝茶。”贾学正跟着德昌进了堂屋。这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单挑檐三叠式马头墙建筑，屋内左右被分割成了东西两个独立的房间，中间是堂屋，靠北面的山墙处放着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是太师椅，桌上方悬挂着一幅山水中堂，两边贴着对联：侠骨仁义传家；家国情怀立世。贾学正看过对联，坐下笑着说：“郑老板志向高远啊！”德昌不知贾学正此话是何用意，就说：“会长，请喝茶。我就是个贩茶的，不晓得会长刚才的话从何说起？”贾学正反问道：“你这副对联不正是你的心声吗？”德昌谦虚道：“在下不知深浅，自娱自乐写了一副，附庸风雅而已，会长见笑了。”贾学正佩服道：“你这哪是附庸风雅，是你为人做事的心志，这次运筹帷幄之间就大赚一笔，让贾某佩服！”德昌笑着说：“我这是误打误撞，走点狗屎运，哪像荣盛把兴安、老河口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喝了一口茶，贾学正汗颜道：“说起来也不好意思，当年你家出事后，天汉茶庄的那些客商硬是要和荣盛做生意，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要不，还给你？”德昌说：“岂敢岂敢，贾会长说笑了。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商家舍弃天汉茶庄择良木而栖，也是顺应天道。他们既然成了荣盛的客户，我岂能横刀夺爱！”贾学正明知故问：“你真甘心放弃这些客户？”德昌直爽地说：“恕我直言，东路市场很大，谁能做完？贾会长你说是吧？”贾学正哈哈笑着说：“这话在理，郑老板想顺江而下，不晓得你对东边茶市是否了解？”

德昌知道荣盛茶行的市场主要在兴安、蜀河、商洛、老河口等地，他无意去争抢，是想把襄阳、汉口和山西茶商当作拓展的重点，但他对紫阳茶叶如何运到襄阳、汉口和山西的确不太了解，于是说：“贾会长，我以前走得最远的地方是兰州，向东也仅在兴安，见识少。而荣盛茶行经营河口茶市多年，又是紫阳茶龙头老大，在汉江沿岸开设无数茶庄分号，您能把茶叶运输情况给说说吗？”

贾学正听完郑德昌的话，觉得他连紫阳茶如何运输都不晓得，还想拓展东路市场，心里就有些好笑，就说：“要想晓得紫阳茶如何运到老河口，得先了解船帮。汉江紫阳茶市和船帮那就是两口子，谁也离不开谁。

历史上的紫阳城因水而兴，因茶扬名。吸引了关中、汉中乃至湖北、甘肃等地客商大量拥入，素有天汉之水的汉江便成了紫阳茶的进出通道。加之汉江险滩众多，船工互助就成为必要，经常是几艘船结队航行，逆流上滩时，船工集合一起，喊着汉江号子，一艘一艘地往上拉船，就诞生了船帮。”德昌插话说：“船帮是这么来的呀。”贾学正说：“船帮、船帮，就是每条船要互相帮嘛。”德昌不好意思地说：“你不说，我还真不晓得。以前只顾着做好茶生意，对茶叶运输还真是一窍不通。”贾学正说：“我这也是听我岳父说的，那你晓得船帮的作用吗？”德昌摇头说：“不晓得，请贾会长谝一谝。”贾学正说：“船帮主要是协调船帮内外关系，处理船帮公共事务，维护船运正常秩序和船员正当利益。同时还要保证茶商老板的茶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误期会扣违约金的。船帮运茶从紫阳至老河口要过险滩一百多处，停靠大小码头五十多座，其中可以吃饭歇脚的码头十多处，必须住宿的码头有二十多个，一旦错过，就只能临时停靠岸边夜宿船上，这样就很危险。”郑德昌又问：“这一路下来，耗时肯定不少。”贾学正说：“是的，向东去老河口往返一次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向西往返汉中一月半到两个月时间。每年桃花水（春季桃花盛开汉江第一次涨水）时就是出船季。每次出船都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场面壮观。在出船头天晚上，船主把船工召集起来，设宴款待，交代相关事项，征求大家意见，化解各种矛盾，解除船工的后顾之忧，一旦上船必须精诚团结。船队出发叫开头。开头时第一要燃放礼炮；第二要烧香磕头，拜敬水神；第三要杀鸡见红以求出船吉利，就是选一只大红公鸡在船头宰杀，将鸡血洒向江面。船工是高风险行业，日常驾船非常辛苦，触礁打船、遇浪翻船、累死淹死的事时有发生，举行这样的仪式，也寄托了人们对船工的祝福。”德昌感谢道：“多谢贾会长赐教。”贾学正说：“何必客气，我们都是做茶生意的，少不了打交道，希望大家能安守本分，看好园子，维护茶商利益。”德昌说：“自同治元年以来，紫阳茶商损失严重，在经济实力上很难和外来茶商抗衡，如果再不团结，紫阳茶的固有市场必然会被蚕食。会长提议维护茶商利益，我赞同。”

贾学正心想，自己要打探的东西已经探到了，而面前这个少东家却对船帮运输还是一知半解，再交流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就告辞说：“来日方长，以后多交流，先告辞了。”说完话，贾学正起身往外走。德昌送他出了大门，笑着说：“欢迎贾会长有空再来喝茶。”

回家的路上，贾学正心里不爽，暗想：就郑德昌这么个水平，他在兰州、西安咋赚钱的？也许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就想和银家争东边的茶市？既然你非要争，那我就让你先上楼再撤梯，看哪个玩死哪个！这样一想，他心情又愉悦了很多。

郑德昌送走贾学正转身回到茶庄，常管家便问道：“东家，你和贾会长谈得如何？”德昌说：“他这几年跟着银老爷走南闯北，长进不少，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但城府不深，见解肤浅，有些心高气傲、盛气凌人。我觉得他此番登门，想摸清我西安之行的虚实。”常管家说：“贾学正入赘银家后，跟社会上三教九流都有来往，这既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至于心高气傲，我想荣盛茶行这几年成了行业龙头老大，时间久了，他就端起了架子，加之又升任了会长，小人得志，难免会眼中无人。此番前来，自然是来者不善，你准备咋办？”德昌说：“等他出招，以静制动、以逸待劳为上策。”常管家笑着说：“东家是心里有底，早想好了办法。”德昌岔开话题说：“对了，师傅，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些船帮方面的资料，让我好好研究一下。”常管家问：“东家想要哪方面的？”德昌说：“船帮的运输、机构、规章、管理、造船等资料，尽可能都给我找来。”

每到茶季，郑德昌发现大批量起运茶担，往往被船老大坐地抬价，关键时候受制于人，贻误商机，造成损失。如果再拓展东边茶路，随着市场扩大和货量增加，要使茶叶长途运输不被船帮掣肘，就得组建自己的船队，用来保障每年的新茶及时运送上市抢抓商机，德昌便萌生了加入船帮的想法。组建船队，也体现了他的精明和远谋。他心里明白由紫阳贩运茶叶走汉江到老河口、襄阳甚至汉口，都使用船队运输，有人就专门经营船队，收取运输费用，但运输费用随季节经常变化，并不固定。德昌看到这里面有商机，如果自己组建船队运输茶叶，顺带运输布匹、食盐、洋货等，不但可以节约运输成本，还增加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郑德昌翻阅了师傅送来的大量资料，梳理后得知，汉江自古以来船运发达，往西南溯任河而上可达四川城口转至重庆，向西北逆汉江而上可至汉中转到秦州、兰州，往东顺汉江而下可达襄汉转达湖广，往北可通过石泉子午古道把船帮运来的茶叶由骡马帮转运至关中。明末清初，四方客商纷纷在汉江黄金水道上定居经商，建商号，开当铺，设钱庄，建会馆。一时间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生意兴隆，使紫阳成为陕南有名的物资集散地。汉江水运促成了紫阳船业运输的兴盛，形成了帮会。帮会推选的首领称为“舵爷”。

船帮有四种形式。一种是船主有船但不驾船，只当船老板，随船而行，这类船舶吨位大，载货四百担以上，专门给商号包载包运，俗称“包载子”，航运的线路都比较远；第二种是船主有船，自己也驾船，载货量小，大都在二百担以下，由于受经济条件制约，雇用船工少，拉运货物较杂，俗称“揽载子”，从事短途运输；第三种是有驾船手艺，自己没船，俗称“卖舵把儿”，以驾船为生，为船主驾船送货跑长途，下一次河口，船主会提前把价讲好，先预付一部分订金，待船舶返回后再付清剩余部分；第四种就是一般船工，下水摇橹荡桨，上水拉纤上滩，以卖苦力为生。

紫阳船帮以河街“泗王庙”为聚点，庙由船帮筹款修建于清康熙时期，供奉的是船帮祖师爷杨泗将军。每逢“六月六”杨泗爷庙会，各地戏班子在这里轮流演出，十分热闹。

紫阳船帮行于汉水航道的船只主要有四五种船型。最大的是老鸦船，头部稍平，尾如鸦尾，稍后翘，船身结构紧凑，造型美观，用橹的大船可载货十万斤以上，用桨的小船可载货一万斤；其次是大小楸子船，有两桅和三桅帆船，头部如梭子船，尾部后翘成卷曲状，大者可载货八万斤，最多的是小楸子单桅帆船，长不过二十米，宽三米多，载货四万斤；还有大小摆江船，尾大且长，底宽，行走平稳，不惧风浪，大的可载货三万斤，小的载货两千斤，用于短途运输。其他还有梭子船、五板船、三板船、渡船，专为客商往来短途运送货物。

郑德昌了解完船帮和船运后，无形的压力让他有些怯意。继而又想，既然要借势扬帆大干一场，就得闯出一条路来，无论崎岖坎坷或是慷慨悲壮，一旦迈开脚步，这条路都得一往无前地走下去。要想走得坦然，走出风采，就不能生搬硬套，必须要有自己的目标，只有选择好目标，自己的路才能走得正确。

要组建自己的船队，除了请人造船，雇请驾长和船工，还要加入船帮。郑德昌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把常管家叫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常管家听说要组建船队大干，惊异不安地问：“你这是得陇望蜀呀？”德昌自信道：“这做生意呀，它就得吃着碗里头的看着锅里头的。要想拓展东边茶路，建立自己的运输船队是必须要做的。”常管家不解地问道：“为啥？”德昌说：“要想和荣盛在东边竞争，就得组建船队自己运茶，降低成本是取胜的唯一捷径。”常管家明白了东家意图，高兴地说：“紫阳的船不少，总量在三百艘上下，但真正有实力的船队非顺泰船行莫属。这个顺泰船行在西关码头，老东家姚正山有两个儿子，老大姚大海负责紫阳到河口的船运，老二姚大江负责紫阳到汉中和城口的船运。有装货五万斤的老鸦船四艘，装货三万斤的摆江船六艘，装货八万斤的大楸子两桅帆船八艘。雇请的驾长、船工近百人，一次走货就是百万斤以上。姚舵长坐镇紫阳，经营船运和百货，运出茶叶、药材、桐油、蚕丝、生漆等山货，运回的是农具、铁锅、食盐、瓷器、丝绸布匹、水烟等百货。同时，姚舵长还经营着东帮脚行。管着九个脚头，上百个背篼儿。在船运界，姚家可是实至名归的龙头老大，不但船运做得风生水起，而且还带起了姚家商铺的百货生意。东家如果想成立船队，我建议你去拜一拜船帮姚舵爷。”德昌点头说：“我正有此意，要争取他的支持。”

过了几天，郑德昌准备了一套宜兴紫砂茶具和一斤玉叶迎春白茶、一斤春分茶、一斤极品红茶，两坛十年窖藏陈酿“七日红”，让郑德轩提着，由常管家带路，直奔县城西关渡口姚家院子。

姚家院子是姚老爷子发家的祖宅，在汉江与西门河交汇处的山脊上，沿坡而建，坐北向南，面朝汉江，是一座面阔三间二层砖木结构的徽派建筑，里面有两进院落。几人走进大门，一个精干的下人见郑德昌装扮不俗，就热情地问：“请问老板有啥事情？”跟在德昌后面的常延年见是熟人，冲着接待者禹继佑说：“禹管家，这是我们东家，今天登门特来拜访舵爷。”禹继佑见是常延年，笑着说：“常管家，不好意思，小的眼拙，请见谅。我进去通报，三位稍候。”

禹继佑走后，郑德昌打量起了宅院。虽然占地不阔，但院落布局雅致紧促，中间是天井，用天然青石条铺成，地面与檐坎持平，四周有排水暗沟，构成了“四水归一”式天井。天井靠北一边东西各一棵金桂树，时已深秋，浓郁花香仍弥漫在空中，沁人心脾。两边的厢房安装着对开的松木门，院内四围的墙体由松木板镶嵌而成，窗户全是镂空花卉及狮子等瑞兽图案。青石墁地的院落，干净整洁，平和幽静。时间不长，禹继佑来到德昌面前，恭敬地说：“郑东家，舵爷有请后院叙话。”

穿过一院到二院的过厅，到了后院，两边是面对的两间厢房，往前上七步石梯就是三间面阔的正堂，屋檐下两边立柱上悬挂一副对联：船行六河须防不世风浪；耜耕三省当思创业维艰。意思是要家人和船工们知晓，船运虽然行遍汉江六河，生意兴隆，但要时时防备意外发生；姚家的产业遍及鄂川陕三省，更应常想到创业的艰辛。

正堂对面过厅楼上是唱堂会的戏台，两边阴刻匾额对联：国事忙家事忙忙中偷闲看一场前朝故事；为财苦为情苦苦中作乐听一曲后庭词牌。

进入厅堂，郑德昌一眼发现与门正对的前方，摆放着一张核桃木方桌，墙上挂着一幅杨泗将军的工笔画像，两边悬挂着“杨柳春风拂盛世；泗水弦歌颂安邦”的对联。没等他缓过神，就见一位五十多岁，穿着丝绸长袍，头戴瓜皮帽，手里端着一个白铜水烟袋的儒雅老汉从后面走进客厅，微笑着招呼：“郑老板，稀客稀客！”德昌赶紧上前抱拳回礼说：“晚辈郑德昌登门冒昧拜访舵爷，叨扰了。”说着，德昌就从郑德轩手中拿过礼物盒，转送到姚舵长面前，又道：“一点心意，请舵爷笑纳！”姚正山放下手中端着的白铜水烟袋，指着方桌另一边的太师椅客气道：“请坐，街坊邻居的来就来嘛，带啥礼物哦，这么讲究！”德昌谦虚道：“初次拜访，不成敬意，听说舵爷对茶、酒内行，请品鉴一下！”姚正山对禹继佑说：“禹管家，给郑东家上茶。这里没你啥事了，去前面招呼他们二位歇息喝茶吧。”

禹继佑上完茶，顺手请走了常延年和郑德轩。安静下来后，姚正山问：“郑老板，有事请直说吧。”德昌说：“天汉茶庄在汉中、兰州、西安开了分号，茶担运输逐年增加，经常不能按时起运，在下就想把茶叶加工和运输联合起来经营，想申请入会船帮成立船队，特来向舵爷请教。”姚正山说：“加入帮会我欢迎，你写一纸申请交来便是。麻烦的是，你要有自己的码头，还要有船和驾长、船工，不可能郑东家你亲自驾船吧？”德昌说：“多谢舵爷指点，船我立马购买木材请匠人打造，驾长和船工我也准备雇请。不知申请入会有哪些要求？”姚正山说：“你是打算入帮后，租用船帮泗王庙的码头？”德昌说：“正是，给舵爷添麻烦了。”姚正山和气地说：“郑老板真会瞅地方，泗王庙码头离你茶庄最近，方便上下货，这码头就是方便四方船帮停靠歇脚的，不过装载货可以，闲时就不能泊靠。因为这个码头收费按日计算，长期停靠，往来的货船就没有办法靠岸装卸货物了，而且你每天支付费用也不划算。”德昌说：“这个我已经想到了，闲时我的船准备湾泊在马槽沟口，那里水势缓平，锚泊也安全。就是这码头的租金和入帮的会费，不知交多少？”姚正山端起白铜水烟袋，呼噜呼噜吸了一阵说：“会费和其他船老大一样，每年五十两；租金要看你的船大小和停靠的时间来确定，一月一结算。这个到时看你的船再说，都是按市场价，对你不会例外的。”德昌一听这话，心存感激，不露声色地问：“舵爷，啥时能签约？”姚正山说：“要啥约哦，我说的话比那张纸还管用！”德昌说：“舵爷误会了，我是担心，其他船老大会不会说三道四？”姚正山说：“郑老板多虑了，船帮是人越多越好，彼此出门在外有个照应，尤其是逆水拉纤上滩，船家不合作单干，任何船都莫想顺利到家。”

郑德昌脸色微微一红，笑着说：“按时交费没二话。就怕舵爷再培养一个竞争对手，传出去不太好听啊。”姚正山哈哈一笑说：“同行竞争，古来有之。在船帮，我是舵长，咱们按照帮会的规矩办事。这里，我就是顺泰船行的东家，虽说我也经营茶叶、水烟百货，可世上的生意谁也做不完，要想做大生意，我看最根本的还是重信守义。信义不好，无人愿意跟你交道来往，生意还能做下去吗？”德昌钦佩地说：“舵爷一语道破商贾道义，让晚辈开阔了眼界。”姚正山又说：“其实不管从事哪个行当，重信守义是行商正道，不忘根本才能预见行商风险。正因如此，顺泰船行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德昌见言语投机，就说：“我明天叫常管家先把申请文书和会费交了。”姚正山说：“不急不急。我倒是想给郑老板一个建议，要是想快，就不要自己造船，去选购已经造好的船，或者跑过一年半载又想倒卖的二手船，不但能节省时间和精力，而且船的质量也经过了风吹浪打的试航检验。”德昌一听，觉得舵爷说得在理，赞同道：“这个办法好，我先琢磨琢磨。”

从顺泰船行告辞出来，郑德昌坚定了成立船队的信心。姚正山的大气直爽、热情支持，出乎他的预料，让他对姚老爷子多了几分敬重。尤其是敢于支持一个将来与自己竞争的对手，无论是谁都需要一份勇气和胸怀。

往回走的路上，常管家见德昌喜形于色，问：“事情是不是谈妥了？”德昌说：“妥了，下来就看我们咋筹备了。师傅，过了明年茶季，我想到老河口、襄阳、汉口去一趟，实地看看东边的茶市到底咋样。德轩，你愿意随我去吗？”

郑德轩在天汉茶坊、茶庄一晃也有好几年了，当过杂役、茶工、技师，收过茶也制过茶，职位和待遇都得到了提升。现在听东家准备明年带他到襄阳、汉口，从未出过远门的他兴奋地说：“好呀，只要带我去逛码头，我一定听从安排。”德昌见德轩有些激动，就说：“我给你一个任务，这段时间，你到别的船行打听一下他们是咋样雇请驾长和船工的。如果你把这事办妥了，就带你去。”德轩说：“没问题，我原来在嘉陵江上跟一些船家跑过船，也懂一些，一定弄仔细了，决不让大哥失望。”德昌又说：“咱们成立船队需要大小船只和技术过硬的驾长、忠诚能吃苦的船工。如果有人愿意来，咱们给他的薪酬比别家的再高一成。这些事也要在去汉口之前办妥，否则船买回来，无人驾船，岂不让船帮笑话。”郑德轩说：“请东家放心，这点小事就交给我。”

郑德昌一行三人走后，禹继佑进来问：“舵爷，郑老板是不是来订船运茶的？”姚正山说：“呵呵，他比你想象的有野心，一个玩茶的，突然想来玩船。莫看他年轻，可志向远大、心思缜密，一般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禹继佑说：“咱们同意他加入船帮成立船队，不是扶植了一个对手？”姚正山说：“世上的生意谁也做不完。咱们不同意他加入船帮，他也会自己单干，再说汉江上还有八大船帮，或许其他船帮也会吸纳他，到那时，外地船帮会笑话我小气。送上门的生意我能不做吗？他其实并不是运茶不畅，而是为了降低茶叶成本，提升他在茶商里的竞争力。成立船队看似对我们有影响，其本质不是跟我们船帮竞争，而是他们茶商内部竞争，对我们来说这是百利而无一害。这个忙，我得帮。再说，顺泰百货铺虽然也经营茶叶贸易，但不是我们的主业，我们的主业在船运，天汉的主业在茶叶买卖，两家都是走大桩货、做批发生意。而且他的船队停靠点在泗王庙码头，进出的货物搬运得依靠我们的东帮脚行，一年带来的利润也是一笔不小收入。我听说他在兰州、汉中、西安主要做茶叶批发，走货肯定不少，他即使成立了船队，毕竟忙不过来，加之他想拓展东边茶路，需要的茶船就得更多，到时，咱们两家联手，借着他天汉茶庄分号的增加，也能把顺泰船行和东帮脚行的生意做大哩。”禹继佑不得不佩服姚正山的胸襟和眼光，说：“还是舵爷想得长远，这样的话，顺泰今后也可以接手天汉茶庄部分长途船运和码头搬运，他在运输上肯定会照顾您哩。”

姚正山哈哈一笑，说：“你总算开窍了。刚才，郑老板说他明年想到老河口、汉口去考察，我再给他个顺水人情，把襄阳山西长裕川渠掌柜推荐给他，让他们两家谈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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