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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赌徒丧命（第1页）

同行相轻，老咕噜子之间表现更甚，交手不把对方戳下马，谁也不服谁。翠花楼来了一位姓蔡的老玩家，让河街上交过手的老咕噜子们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赖振木听说后，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心里蠢蠢欲动，想与之一较高下。

赖振木明白，与大玩家交手，其实就是看谁的心智能胜过对方。玩家们之所以能逢赌必赢，除了赌技，最关键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敏锐的观察力，还有一双听力特强的顺风耳。超强的心理把控能力可使人在大输大赢面前镇定自若。而敏锐的观察能力，能使人洞察到每个对手的心理活动。比如从一个人的眼神和言行举止，就能判断出他入场时带钱的多少；从一个人的动作、表情和言语中就能分析出他手中牌的大小。最难对付的是那些不动声色、沉默寡言的人，这些人就像甲壳虫，自我保护能力极强，让人无法看透心思。

赖振木经过一番打探研究，认真准备后，亲自到翠花楼去拜访这位神秘的蔡先生。

蔡先生其实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赖振木见到老先生的时候，只见他双眼有神，一头黑发，穿着蓝布长衫，腰板挺得笔直。看着苍老清瘦，双眼却透出精明和敏捷。赖振木一身白绸衣，和他同来的还有两人，帮他提着两只很大的棕木箱，里面是他的全部赌资。

蔡先生和赖振木选用的是摇骰子比点数大小来定输赢。方法简单，却最耗精力。这类赌博，赌的不但是体力，赌的更是心理素质。点数大的不一定能赢点数小的，就看谁敢叫板开牌。这样的玩法，同点数开牌，谁先开牌谁输。按照规矩，点数多的赢，点数少的输，同时点数最大的十二点遇到点数最小的两个红点，两个红点赢。讲究的是大小轮回，大的胜小的，可最大的点数遇到最小的点数，则点数小的为大。

赌局很精彩，蔡先生和赖振木整个白天不分胜负。赖振木身后站着一个跑堂的，托着一盘干毛巾，赖振木不时取过一块毛巾擦手。他不拿湿毛巾拿干毛巾擦手，周围的人看了都觉得稀奇，只有赖振木清楚那干毛巾上有提神药。到了晚上，起先赖振木一直输，他看上去还满不在乎，倒是他带来的两个人沉不住气，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唉声叹气。蔡先生一直赢，可脸上一点赢的得意都没有，皱着眉头，像是输了很多似的，眼睛跟钉子似的盯住赖振木的双手。蔡先生年纪大了，半个晚上赌下来，就开始喘粗气，额头渗出了汗珠。蔡先生说：“一局定胜负吧。”赖振木从盘子里取过最后一块毛巾，擦着手说：“行啊。”

他们把所有的钱都押在了桌上，钱差不多把桌面占满了，只在中间留个空。两人各自举起赌具，哗哗啦啦一摇，同时哐的一声将举起的赌具落在赌桌上。待赖振木揭开一看，亮出的一对骰子竟是两个红点，儿子赖延宗立刻泄了气说：“完啦，又输了。”赖振木看着蔡先生始终没有揭开骰子，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很有底气地说：“没输，我们赢啦。”

其实蔡先生最后摇出的骰子是十二点，赌的是赖振木不敢出二点，那他就是稳操胜券。谁知，赖振木反其道而行，吃准了蔡先生要出十二点，若想赢，唯一的办法就是摇出一对红点，出奇制胜，否则，必输无疑。蔡先生怔了半晌，才把手中的骰子一揭说：“我输了。”这是蔡先生到翠花楼以来第一次输。蔡先生手推桌子站起来，向赖振木抱拳作揖说：“我老了，也该退了。”转身而去。蔡先生一走，赖振木名声大震，被咕噜子们吹成了赌神，找他单挑的人就越来越多。

没过几个月，老咕噜子赖振木就遇到了一个来单挑的狠角色。自报是河口慕名而来的傅先生，准备在无忧茶楼大赌一把。按照规矩和双方约定，赌局以三日为限，不分昼夜连续挑战，除了吃饭上茅厕，赌局不结束，不能离开赌桌，直到一方输尽败北，或者三日期限到点，无论输赢，彼此方可下桌结束赌局。得到这消息后，赖振木提前三天集中了自己所有的家当，筹备好了一万两银子，专等傅先生的到来。

第三天，天刚擦黑，傅先生带着两个保镖和抬着两个大棕木箱子的四个伙计，来到了无忧茶楼。通过介绍，赖振木知道傅先生也是河口赌界的名人，不是泛泛之辈。

赖振木说：“老规矩，先亮梢。”亮梢，就是亮一下赌资。赖振木先亮梢，打开两个棕木银箱，各是五千现银锭子。傅先生也让随行的人抬进来两个银箱，打开后，整齐的银锭子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赌局，因为他们赌的是彼此全部财产和性命！

对于赌命，傅先生倒不在意。反正他要是赢不下对方，他也就生不如死了。

他们赌的是两人一对一摇骰子，赖振木喜欢这种赌法。两人各摇各的骰子点数，下好了注，一揭两瞪眼，简单、爽快。高手对决，各自的手艺倒成了其次，骰子点数大小的把控都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就看你如何判定对方出手的规律和变化的心理。若能破了对方心理承受的底线，就能赢得整个牌局。

按照一百两一注的筹码下好底注，各自就开始摇骰子，再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是否下注跟，还是下注开牌，或者弃牌认输，接着进行下一局。

有时牌局相差不大，经过一番缠斗，一局就能赢好几千两；若差距大，没人跟庄下注，一局也就只能收个百两底注。

第一局不用看，傅先生就知道自己是多大点数，但还是做样子自己悄悄看了看，一个二点、一个四点，构成了六点，点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探个路吧。傅先生捡起一注，抛在桌子的中央：“一注！”一注就是一百两银子。“三注！”对方直接扔出了三百两。看到对方加了码，傅先生一甩手腕揭开了点数：“不跟！”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整夜，傅先生就输掉了三千多两。到了第二日下午，傅先生又赢了回来，彼此打成了平手，不分胜负。到了第三天凌晨，风水似乎发生了逆转，短短一个时辰，傅先生就将赖振木的六千两银锭全部收入囊中。这时，不知谁家的公鸡突然一声鸣叫，惊得赖振木一颤。傅先生便把身体略微后倾，靠在椅背上，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他陡然觉得公鸡的长鸣令他心神不宁，就像对方重新吹起的进攻号角，让他烦躁不安，毕竟都连续对战了两天两夜了。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傅先生平稳了一下呼吸，看了看三个装满了银锭的银箱和桌上的一堆堆钱。除了自己的一万两本钱，他已经赢了赖振木大约六千五百两了。

每个赌徒即使再稳重冷静，在输红了眼的时候，判断力也会下降，走向极端。傅先生一直在默默等待这样的时机。通过综合研判，傅先生开始大胆设局，进一步刺激赖振木。而赖振木也在分析傅先生，认为自己之所以输得这么惨，就是因为对方似乎能看透他的底牌，至少也是摸清了他下注的心理路数，所以才能一直赢他。那他索性来一次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便摇出了十二点，等待傅先生落入自己的圈套。

而傅先生故意摇出了个三点，这样的局，一旦被赖振木识破，傅先生无论下注多少，都会血本无归。傅先生除了一百两底注，起手就下了九注：“九百两！”赖振木似乎犹豫了一下，赖振木就对傅先生笑了笑，但还是跟了。傅先生又下注说：“一千两！”赖振木说：“跟了！”傅先生胸有成竹道：“再一千两！”赖振木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死死地盯着对手。

他看到傅先生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些，嘴唇似乎不经意地嚅动了一下，右手的小拇指也轻微地跳动了一下，虽然就是那么轻微的一下，可他还是看得真真切切，而且似乎都听到了因为小拇指轻微跳动撞击桌面而发出的咚咚声。这是一种故意心虚示弱的肢体语言，是对自己判断十拿九稳后，故意露出的破绽，就是好让自己觉得他手里的点数小，其实是点数最大，想一举将自己戳下马来，清场走人的招数。长时间的寂静，对峙！赖振木心里判断傅先生手中的点数是一对红二点无疑，自己是十二点，无论开与不开，自己已输定了，若再将这最后的一千两跟进去开牌，自己剩下一百两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赖振木亮开骰子说：“不跟！我料定你是红二点。”

中计了，赖振木果然中计了！傅先生的示弱是真实的，故意让赖振木产生误判，从而继续扰乱对方的思维。看着赖振木亮开的十二点数，傅先生右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将赖振木桌上一千九百两银锭收回来，才亮开自己的骰子，对赖振木嘲笑道：“赖老板承让，傅某点数只有三点！你要是坚持开，我就输定了。哈哈哈，赌博嘛，赌的就是心智！”傅先生潇洒嘲讽的话语，刺激得赖振木脑壳急速充血。看热闹的人们一脸蒙地看着赖振木，都没想到傅先生会对赖振木下一手诓诈，为赖振木抱不平的同时，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直呼可惜可惜。就在那一瞬间，傅先生清楚地看到赖振木的左脸抽搐了一下，整张脸变得通红。

赖振木眼看自己大半生辛辛苦苦挣来的身家就这么打水漂了，心里着实不甘，说道：“傅先生，可否再赌一把？”傅先生说：“赖老板，你只有一千两，还要过日子，你拿啥跟我赌？”赖振木说：“你可否借我两千两？

我还有一处水磨坊和这无忧茶楼，少说也值个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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