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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胡致远终于哭累了,脸上挂着泪,小嘴抿得紧紧的,胸腔一抽一抽的,似乎睡梦中还在生气呢。丫丫便也获得了短暂的自由,身子摊在床上,长长地展开了自己。阳光趁机翻越窗户爬上了墙,相框里的那一对人笑吟吟的,幸福感似乎要溢出来,不管站到哪个方向看,戴着眼镜的表叔都拿暖暖的目光照着她。
这个妈妈嘴里常念叨的神秘的表叔年前突然来家里了。表叔好像对她的马尾辫感兴趣,目光一直随着她晃动的辫子而跳动。
这娃听话、勤快,忠实得跟家里的狗一样。妈妈这么着给表叔介绍她。表叔抽着烟,一直笑着。娃啥活都会,就是书念得不好,成绩上不去,但是该懂的事理都懂呢。妈妈又补充道。一支烟抽完了,但扔了冒着青烟烟头的表叔还是不表态。这娃乖呢,跟她姐不一样,她姐和你还是同学呢,你那一年考上了,她姐没考上。她姐一直想不通,脑子也出问题了,唉。妈妈唠唠叨叨地又说起了姐姐。虽然表叔和大姐曾经是同学,但人家如今是西安城里的人,早和大姐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了。这表叔在柳镇可是一个传奇人物。至今柳镇中学的老师说起表叔,都会讲起关于表叔的一段段逸闻。虽然每个老师嘴里的传闻不一样,但表叔却成了靠学习改变命运的典型。
及至见了真人,丫丫心里生出了无法言说的失落,似乎高悬于头顶的珍宝跌落了尘埃,虽没有破碎,但也沾了污渍,不似原来的神秘。是的,他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脊背有点驼,鬓角白了,牙齿被烟熏得黑黄,凸出的门牙像是驻守在嘴前的卫兵。但丫丫又觉得他身上藏着一种看不见的神奇感,像磁铁,能把人远远地吸过来。丫丫正胡思乱想,表叔突然发话了。那就收拾收拾,明天跟我走吧。表叔说。
表叔在西安城里还没房子,暂时住在白庙村的出租屋里。大房子里面套着一个小房子,还没有丫丫老家的房子多。丫丫老家有三间大瓦房呢,住得比表叔家宽敞多了。表叔在西安工作十多年,还租着房子住,表叔的形象在丫丫心里又碎了大半截。阳台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铁丝上吊着袜子、内裤和尿布。表叔指着钢丝床说,晚上你就睡这里吧。丫丫没有表示自己的不满,好呀,她爽快地应着。表叔便坐下抽烟。表叔抽着和爸爸一个牌子的两块五的沙河烟。丫丫看表叔在老家给人发的可是中华烟啊。
丫丫先前并不知道中华烟是否金贵,只看到那红得如火的烟盒上浮着金闪闪的天安门。那个建筑丫丫当然是倾慕的,那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安门啊。表叔给了爸爸一支烟说,这软中华可贵哩,一支两三块,比你一盒子烟还贵呢。爸爸很恭敬地将烟放在鼻前咻咻地闻着,闻了一会儿,就架在耳朵上。他和表叔说着话,时不时摸摸架在耳朵上的中华烟,生怕那支金贵的烟悄无声息地跑了。给丫丫最好在城里找个人家。爸爸的声音极轻,丫丫还是听见了,她被这句话羞得身子都没地方放了,但仍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眼睛望着门外那几只叽叽咕咕的鸡。她姐这辈子算是毁了,大学没考上就没考上,脑子还出了问题,嫁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峡河,一连生了两个女子,婆家人还要生,不生出儿子不罢休啊。爸爸又说起了大姐,唠唠叨叨说了十几年了,说这么多顶用吗?在城里找个人家就在城里扎下了根,和她姐的命运就不一样了。表叔临走时说的话让爸妈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跟着表叔来西安的前夜,丫丫钻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
哭啥嘛,傻丫头。妈妈擦着她的泪水说,让你去城里长见识,又不是让你去遭罪,和你一样大的秀琴、水花早到城里打工去了,一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你在表叔家里工作,总比在工厂里好呢。表叔的儿子一岁半,丫丫的工作就是照顾表叔的宝贝蛋。把表叔的娃带好了,表叔就是你的靠山,你在城里扎下根了,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妈妈的叮咛如枝头喜鹊的鸣叫,听得丫丫心里甚是喜悦。
城里没有报喜的喜鹊,倒是叽叽喳喳的麻雀在窗外嚷个不休。
坏蛋胡致远好容易睡着了,他的眼角还挂着泪呢。这小家伙今天一点也不乖,眼泪像淅淅沥沥的雨水。他终于还是哭累了,哭累了就睡觉,似乎还生着很大的气,身子一抽一抽的。
进门的赵小玲看见丫丫躺在床上看画报,脸唰地耷拉下来。她要丫丫给她倒杯水,丫丫给她倒好了,她喝了一口嫌水烫,又斥责道,你不要光看书,那是我给小远远买的,你一个大人看那种书不嫌太幼稚吗?地板这么脏你没有看见吗?不要让小远远老是睡大觉。
呀!她手伸到胡致远的屁股下摸着说,小远远一直泡在尿水里,你都没有发现吗?丫丫慌忙抓来一块尿布,赵小玲抱起孩子说,屁股都泡红了,一点心思都不操。她亲着孩子的脸说,我娃受苦了,妈妈回来晚了。她亲吻着孩子的肚皮说,我娃受苦了,妈妈回来晚了。丫丫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赵小玲抽了一耳光。胡致远突然醒了,哇哇大哭。赵小玲哦哦地哄着,解开衣服掏出乳头往他嘴里放。但胡致远不稀罕,舌头往外顶着,眼睛盯着她红艳艳的嘴唇,哭声愈发高亢。赵小玲粗暴地将乳头塞进胡致远的嘴里,但胡致远吐了出来,脚朝她的肚子上胡乱蹬着。赵小玲盯着丫丫说,你给孩子吃啥了,咋情绪这么反常?见了我跟见了精怪一样。胡致远像鱼似的在赵小玲怀里扑腾着,但这里并没有多少可供他游的水,赵小玲几乎抱不住了。我来吧。丫丫接过赵小玲不情愿递过来的孩子,抱在怀里边走边唱。一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飞呀。胡致远果然不哭了,非但不哭了,还咯咯笑个不停。丫丫亲着他的胖脸说,两只小耗子呀,跑到粮仓里呀,吃呀,吃呀。胡致远咯咯地笑着,噘起的嘴唇嘟嘟地亲着丫丫的脸。
赵小玲心中涌起了阵阵不适。她教导说,给娃讲故事,要用普通话,不要跟娃亲嘴,要注意个人卫生。说完,她噘起嘴亲着胡致远的脸说,乖,宝宝,妈咪上班去了,妈咪要给你挣奶粉钱去。胡致远躲着赵小玲红得像烙铁的大嘴,哇哇地哭起来。赵小玲难堪地收回嘴,正了正尴尬的脸色,交代丫丫,不要看电视,不要让娃光睡觉,要多用心多操心。丫丫频频应着,听到赵小玲扔下的摔门声碎了一地。
昏黄的灯光亮起来,烤肉啤酒小笼包砂锅等各类饮食组成的夜市隆重登场了,夜市的沸腾往往会持续到半夜一两点钟。丫丫已经习惯了窗外各种声音组成的喧闹,她收回的目光洒落在胡致远软糯的脸上。胡致远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偶尔嗫嚅着嘴唇发出吧唧的声响,有时也咯咯地笑着,似乎梦到了好玩的事情。他一只小手放在丫丫的胸上,有几次丫丫把那肥肥的小手挪开了,但那小手似乎长了眼睛或者认定了这是他的乐园,那手只要安放到这里了,他就显得踏实而听话,如果移开了或是丫丫背过身,他就躁动不安甚或哇哇号哭。远远不过是一个幼儿罢了。丫丫想着,就由了他,这样他安静了,自己也能好好地睡。丫丫喜欢在睡觉时演绎电影。她任由自己在奇幻的梦里变来变去。有时她变成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一大群叫不出名的鸟簇拥在她身边;有时她变成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走在一望无际的水边,天空挂着金灿灿的月亮,耳边拂着如丝的柳枝;有时她变成森林里不可一世的女王,老虎野猪猎豹都匍匐于她的脚下。梦一个接一个,有时是彩色的,有时是黑白的。她一边幻想一边制造,慢慢就聋了般听不到窗外聒耳的喧闹了。
可今晚的声音让她无法入梦。阳台与卧室的墙上有一扇窗子,而窗子已牢牢地关上了,阳台的门也锁了,但那声音仍是冲破道道阻隔进入她耳中。
怪了,赵小玲说,致远竟然不叫我抱,我一抱就像被蝎子蜇了似的,他该不会不知道谁是他妈了吧?赵小玲口气里含着明显的醋意,表露出无法掩饰的嫉妒,这个丫丫不知道给孩子施了啥魔法,致远和我生疏得很。
我没用啥子魔法啊!丫丫委屈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一只飞来飞去的蚊子为没有找到下嘴的地方嗡嗡叹息,丫丫的手在空中挥舞着,蚊子被撵得飞上了窗户。她竖起耳朵,听见表叔嘎吱嘎吱地翻着身说,你想多了,任何时候致远都是你的娃,丫丫看娃还是很尽心的。赵小玲咕哝了几声,渐渐就没了声息。床响了几声。表叔说,丫丫可能还没有睡着呢。赵小玲道,那丫头睡得死,像个死猪。丫丫的身子一阵痉挛。蚊子趁机爬上丫丫的脸,丫丫手掌按下去,就把那只得意忘形的蚊子压死了。掌心发出臭烘烘的血腥味,想不到蚊子竟这么臭。丫丫闻着想着,就听见隔壁的撕纸声掺杂着赵小玲斥责的声音,你越来越没用了。表叔尴尬的笑声从暗夜里传来,丫丫就把头捂进被褥里。
静了片刻,丫丫把头伸出来,几乎屏着呼吸,这时又听到赵小玲说买房子的事,说九天宫阙的一个停车位要十多万呢,房子每个月都在涨,一天一个价呢。表叔似乎不感兴趣,嘴里哦哦地应承着。啪,赵小玲似乎给了表叔脊背一巴掌。表叔翻过身,床跟着嘎吱嘎吱一阵乱喊。表叔说,睡吧,明晚我还要去凤城路给学生补课呢,一天忙得跟疯狗一样。赵小玲道,你就知道睡觉,一回家就睡觉,你是猪变的啊?都在出租屋住了八年了,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啊?表叔拉亮了电灯,靠着床头坐起来说,买房子是大事,慢慢来。那么多钱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先把娃养大再说吧。奶粉一个月就喝掉两千多呢,疫苗费保姆费,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你算算,哪一项支出不大啊?你羞死人了,赵小玲道,按着你这样算,咱们一辈子都买不起房,那还养娃干啥啊?可怜人才这样算账呢,这样算账,还不把人算死啊?反正那房子我看好了,两万块钱定金都交了,下个周就要交首付,你抓紧准备吧。表叔叹了一口气,抓烟的手被赵小玲打了一下,烟啪地掉落到地上。表叔说,我吸烟你也管,我打呼噜你也管,我放屁你也管,你把我当成胡致远了?你要是我儿还好了呢,我操心还有个盼头,省得跟着你窝窝囊囊的,张嘴闭嘴就是上班,好像谁没有上过班!赵小玲嘟囔着,拉灭了电灯。表叔似乎下了楼,丫丫瞪大着眼,看见一缕缕光在屋顶飘来飘去。
二
天快亮的时候胡致远一声接着一声地咳起来,像是嗓子眼里塞了一个辣椒或是点燃了一串鞭炮。丫丫,丫丫。赵小玲一连声地叫喊着。丫丫把奶瓶里的水滴在手背上试了试,觉得甚好,就将奶瓶递给了赵小玲。哇的一声,胡致远吐出奶嘴喷出一口水。赵小玲擦了擦脸上的水,噙着奶嘴吸了一口责怪道,这么烫,他那么嫩的小嘴能受得了吗?丫丫就又往奶瓶里加了点凉开水,胡致远嘴巴闭得紧紧的,头来回摆着,好像对伸到唇边的奶嘴充满了仇恨。他的咳嗽一声赶着一声,偶尔还停滞着,似乎窒息了一般。丫丫开了一瓶止咳糖浆。赵小玲的目光在她脸上深刻地剜了一眼,又深刻地剜了一眼,不知是嫌她迟钝了还是觉得孩子的咳嗽是因为她的不尽责。
喝了几口糖浆,胡致远渐趋平缓,咳嗽不似刚才那么严重了。
你去把衣服换好。赵小玲看着丫丫几乎敞开的睡衣道。丫丫即刻就羞红了脸。她在老家就光身子睡觉,谁还穿着衣服睡啊。赵小玲自然看不惯她白乎乎的身子,就将自己淘汰的睡衣给了她。晚上睡觉穿着睡衣。赵小玲的口气里携带着明显的憎恶。丫丫拢了拢睡衣,遮蔽住要溢出来的胸,逃也似的奔到了阳台上逼仄的空间。她拉上用床单改制的窗帘,关了阳台的门,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再出来时,赵小玲已在专注地化妆。她对着镜子,噘着嘴唇,把两瓣唇抹得红艳艳的,然后往脸上扑粉,粉扑扑的。丫丫不小心在镜子里闪了一下头,赵小玲不满地瞥了一眼,把镜子换了个方向说,记着止咳糖浆不能给娃喝多了,那个东西副作用太大了,有依赖性呢,要给娃多喝白开水,不要叫烟熏着了,楼底下那些摊贩的烟雾太大,毒气全飘到了咱们家里,阳台上的窗子要关严实,不要叫脏空气进来了。丫丫一一应承。赵小玲化好了妆,目光深情地注视着镜子里装修一新的面孔说,不要和娃亲嘴,人嘴里的病菌太多了,小孩子最容易感染。丫丫抿了抿嘴,似乎自己嘴里藏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赵小玲又对躺在床上看书的表叔说,我今天忙得很,单位要开几个会,你和丫丫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看,都咳了十几天了。表叔揉了揉眼睛说,你总是日理万机的,你在单位当领导了啊?赵小玲穿着高跟鞋在房子里噔噔地走着说,那你把我调到一个清闲的单位嘛,每个月轻轻松松地挣高工资。表叔接不上话,便咳了一声,目光像一张网罩在赵小玲身上。
丫丫给胡致远穿好了衣服,喂他喝了一瓶奶,拿餐巾纸擦净他嘴上残留的奶液说,你小人咳得吓死人了。我小时候咳得厉害,我妈就给我熬竹叶子鱼腥草水喝,虽然难喝死了,但几大缸子就喝好了。可惜城里没有鱼腥草和竹叶子,要是有我就给你熬了喝,说不定你喝了就会好,不过你妈妈心疼你娇惯你,肯定不让你喝,去医院就要给你扎针啊,你不要怕疼啊。丫丫唆唆地说着,不知道胡致远听懂了没有,反正他安静地躺在丫丫的怀抱里,眼睛瞪得大大的,间或咯咯地笑。吃了早点再去吧。表叔看了看手机说,才七点,咱们走十几分钟就到医院了。丫丫就抱着孩子,两个人在楼下的早点摊前坐下。丫丫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一根油条,表叔吃了一个肉夹馍喝了一碗糊辣汤。表叔吧唧着嘴巴说,舒服,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吃早点了。丫丫抢着要付钱。二十块钱对丫丫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和表叔第一次吃早点,应该自己付。为啥会有这样的念头,丫丫也说不清,只觉得该自己付。在这个家里,除了不会说话的胡致远,表叔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和靠山了。收我的吧。表叔推辞一番,到底是丫丫抢了先。付了账的丫丫甚觉畅快,她抱着胡致远,和表叔并着肩,很幸福地走在城市的林荫道上。胡致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路边的风景,他的脑袋在丫丫的怀里来回摆动着。表叔抽完了烟说,让我抱抱吧。丫丫说不累。表叔就不再强求了。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表叔说,你来几个月了?丫丫说,我正月十六来的,到今天应该是四个月零一周。表叔笑着道,你倒是记得很清楚,有零有整的。丫丫说,我每天都算日子呢,除了带孩子就是带孩子,小玲姐不让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影响孩子的发育。表叔哦了一声说,孩子睡了你也可以看看电视,不需要非得像她说的那般教条。丫丫的胳膊有些酸了,麻麻的。她说,我不敢,我姐太严了,跟领导一样。表叔就长长地哦了一声。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表叔说,过段时间给你加点钱吧,你现在的工资还是有点低。丫丫说,不低了,要是在家里我一分钱也不挣呢。表叔又哦了一声,说,该涨还得涨嘛,你不要给赵小玲说。其实在老家表叔和爸爸说好的,丫丫每个月工资三百块,一年给买两身衣服,这钱比正儿八经的保姆的确是少了许多,但丫丫毕竟才十七岁呢,还是小孩子,又不是真正的保姆。我不觉得工钱少啊。丫丫轻轻拍着胡致远的身子说。表叔这回又要求抱孩子了,丫丫确实累了,便不再坚持。表叔抱着孩子,丫丫顿觉轻松了许多。快到医院的时候,胡致远突然尿了,尿得表叔身上都是水。表叔说,你还会寻时间呢,早不尿晚不尿,偏偏我抱的时候你就尿。胡致远咯咯笑着,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
候诊室坐满了抱着孩子的家长,孩子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比赛似的。胡致远勇敢地加入了咳嗽的队伍,他的声音迅猛得像一头小豹,其他婴儿的声音都被他压下去了。你这个当妈的一点也不会经管孩子,身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家长说,看孩子咳成啥了,搞不好会咳成肺炎,多长时间了?丫丫拿奶瓶给胡致远喂着水说,快两个星期了。那人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了些说,你也太没有经验了,能拖半个月,我宝宝都治疗了一个多月了,时好时坏的,搞成慢性气管炎就麻烦了。丫丫想着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听到广播里喊胡致远的名字,就抱着孩子和表叔进了诊室。大夫草草看了看,就开了处方。表叔看着单子上龙飞凤舞的字说,等了几个小时,就看几秒钟,孩子到底啥原因咳嗽?大夫说,最近小孩的咳嗽很奇怪,原因不明,医学上光咳嗽就有几百种原因呢,支原体衣原体感染、肺部感染、支气管炎、哮喘、过敏、环境污染等。先去化验吧。表叔还想和大夫争辩,门口的人已经不耐烦地抱着孩子闯进来了。
挂了三天点滴,胡致远的咳嗽仍不见明显好转,到了夜晚还是发作得厉害。赵小玲的脸色就愈发不好看了,言辞间流露出对丫丫的诸多不满,诸如不讲卫生啦,娃娃晚上着凉了啦,丫丫看电视任孩子在地上爬啦,等等。丫丫借上卫生间的空隙,放开声哭着,她还怕别人听见,拉下了抽水马桶的绳子。哗啦啦的流水里,丫丫看着自己的鼻涕眼泪一股脑儿流进了下水道。丫丫的眼睛红肿肿的,表叔在楼道晾尿布看见了。丫丫说一只虫钻进了眼里,表叔宽容地拍拍丫丫的肩。
似乎得到了诸多的理解,丫丫的心里又温暖了许多。
丫丫忽地觉得身体发生了隐秘的变化,似乎那里住进了一群魔鬼,那大大小小的鬼魂控制了自己的躯体,喜怒哀乐都由不得自己。这一切的巨变都是在她当保姆的半年之内发生的。许是西安城的水土养人吧。丫丫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俊俊的女子,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扎着马尾辫,有时候辫梢上还麦穗样结满了虱子虮子的臭丫头了。丫丫在给胡致远读童话时,惊恐地发现一条血水沿着自己的大腿逶迤流淌。胡致远也发现了这惊人的血河,手狂舞着嘴里哇哇乱叫着。丫丫在卫生间里探寻着血水的秘密。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潮,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妈妈曾说过,女人都要流血的。丫丫记得妈妈来血水的时候,往往夹一大团棉花。窘迫的丫丫恐惧极了。那个东西她曾见赵小玲用过。赵小玲给自己的东西都做了标记,尤其是那些瓶瓶罐罐,她宝贝得很。如果丫丫打扫卫生动了位置,赵小玲都要盯着那些瓶瓶罐罐盘算良久。这些东西贵着呢,你表叔抠门,都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丫丫听着赵小玲说话,脸上挂着傻傻的呆呆的笑。赵小玲说话的时候并不需要丫丫搭话,她只需要一个忠实的听众而已。丫丫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角色以外的事情她是不能发表看法的。血在腿上伤感地流淌着,泪水突然溢出了丫丫的眼。她撕了一团卫生纸暂时应付着。听见胡致远哇哇喊叫,她冲进屋,胡致远已从床上下了地,他自顾自抓着屎,脸被涂抹成一幅古怪的图画。
好吃吗?丫丫边洗边问胡致远。胡致远的舌头吧唧吧唧地舔着嘴,他已经开始学习说话了。妈妈!他喊着,他第一次开口叫妈妈了。丫丫心中升腾起绵绵不尽的甜蜜。我是第一个被他叫妈妈的人,我多么幸运啊!妈妈。胡致远稚嫩的嗓音发出了第一声呼唤后,就如小鸟般一声接着一声叫开了。丫丫哦哦地应着,在胡致远的脸上印下一个个吻。
表叔今日回来得早,塑料袋里提着青菜、豆芽、豆腐。吃米饭吧。表叔说,你姐今晚不回家吃饭了。赵小玲叫丫丫给她叫姐,叫姐亲热,况且我也没有妹子。赵小玲说得多么亲热啊。姐,丫丫喊着道,你和我亲姐的名字一模一样,我们真是太有缘了。赵小玲的目光就在丫丫的脸上盘旋着说,我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全中国有成千上万的人叫赵小玲呢。哦。丫丫点点头。赵小玲和赵小玲是不一样的啊,无端地想起自己时疯时清醒的姐姐,丫丫心头苦涩不已。
房子里就剩自己和表叔了,丫丫莫名地觉得兴奋。丫丫抱着胡致远看表叔淘米。妈妈———胡致远的嘴吻着丫丫的脸,稚嫩的嗓音像一只学语的羊羔。远远会叫妈妈了。表叔兴奋地接过儿子,他的手上还粘着米粒。叫爸爸。丫丫说。爸———爸———胡致远学说了一句,嘴贴在表叔的脸上。哎!表叔应着,嘴唇贴着胡致远的脸。似是被胡子扎疼了,胡致远扭过头,冲着丫丫妈妈妈妈地喊。丫丫脸羞了,要不是表叔在场,她早就应了,但自己毕竟不是胡致远的妈妈,那声妈妈是属于赵小玲的,自己怎么敢厚着脸皮应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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