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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林本河（第1页）

林本河是紫阳县北的一条小河。

《县志》记载：林本河，源于凤凰山南坡，上段支流有牛溪河、廖家河、闹河、安家河等，下游名沙坪河，流入汉江。

沿岸地势开阔平缓，为县水稻、蚕茧集中产区。

凤凰山是秦岭南部支脉。所以，林本河就像秦岭巨大身躯里的一根毛细血管。它无名无姓，犹如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身影。

然而，对于一个在林本河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一个把火热的青春都奉献给林本河的人而言，是饱含深厚感情的。在离开它之后，我时常怀念林本河，像怀念一位熟悉的朋友。

林本河，一条水草并不丰美的河。

它蜿蜒流淌在凤凰山的谷地里。因为地势南高北低，所以它固执地一路向北，与久负盛名的汉江汇合。汉江南下邂逅县城，然后拐角东去，奔向长江，直指大海。它启示我们不能轻视任何一条河流，哪怕是一眼清泉，一道小溪，皆因为它们志向远大，前途不可限量。

山间谷地十分低缓，清亮的河水从鹅卵石上流过，从稻田间流过，从石拱桥下流过，桥连接着一条窄小的街道；河水从一所学校边流过，我曾在流水中浣衣、濯足、垂钓，在河边读书、沉思。在这里，我生活了十来年。林本河在耳边欢唱了十年，我做了十年的梦，梦里一直都有林本河。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林本河的春天是从河岸的桑林开始的，晨雾中桑林郁郁葱葱。“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农事无闲暇。男人女人们忙忙碌碌采桑叶、喂蚕；孩子们采食桑葚，用竹篮盛到集市上去卖，唇齿间一抹紫色。天边常有紫色的云彩，油菜花开了又落了。

夏雨急速地从山顶刈割下来。林本河开始丰盈，小河涨水大河满，漫过了河间的跳石。没有桥的地方，通常有规律地在河面上嵌几块石头，方的、圆的、不规则的石头。人们就轻轻巧巧地从一块石头跃到另一块石头上，几下就到了对岸，像水上漂。

记得这样一幕情景：一位盲者要过河，一位放学路过的孩子于是牵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踩探跳石到达对岸。盲者从肩上的背篓里捧出了一捧鲜杏表示谢意，青的、黄的都有，孩子愉快地接过，噙一颗在嘴里。那滋味肯定是甜的。孩子从田埂上走过，田埂的尽头是一座从前地主的庄园，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所学校。

林本河如龙蛇曲折，曲尽其妙。每一次转折就有一次停顿。河水在山脚旋出大小不一的水潭。“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夏日垂钓、洗澡。白条、麻鱼、桃花瓣各色杂鱼，油炸小鱼下酒，带给人快乐，也带来过忧愁。

我的一位同事，一位可爱的小伙子，在他人生的甜蜜季节里溺水身亡。夺去他生命的，就是林本河上的绿茵潭。命运是多么的无情啊，他是家中独子，还正在热恋中。我常常回忆起他的笑容，心里难过。

春、夏、秋、冬。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飞快。不知不觉从懵懂少年变成了成熟青年。林本河依然静静地流淌着，水落石出。白鹭涉水觅食，悠然飞远，独自在收割后的田垄间踟蹰，憧憬着山外的世界。

入冬，林本河仿佛停止了心跳。寒风回旋，电线呼啸，树林萧萧瑟瑟地发抖。我总是伴着忽高忽低的啸声入眠，做梦，梦到多年以后我离开了林本河。

（刊于《汉江文艺》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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