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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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没有大事发生的一天（第1页）

深夜，和好友微信：

“爸爸的病有结果了吗？”

“有了。和我那年一样，结肠癌，医生说也可能是家族遗传，我就是遗传了我爸。”

“那要做手术了。”

“下周手术。”

我们的父母都老了。住院、手术或是走失，是年老后常发生的状况。儿时一个厂区长大的老同学们见面，人到得最齐、没有任何理由缺席时，就是在哪家父母的葬礼上。一个电话或是微信，有了通知，就去坐在一起守守老人，聊聊天，还像童年时一样说话口无遮拦、毫无顾忌，只是眼前的人，要么大腹便便，要么中年谢顶，又或是白发丛生。

好友说：“人到了中年，好像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能面对了。”

是啊，什么不能面对呢？都已炼成“铜豌豆”了。

没有大事发生的一天，就是好日子。家里没有人生病住院，没有人走丢，没有人去世，每天上班上学的人平安地归来，一家人坐在吊灯下吃饭，孩子叽叽喳喳说着在学校吃了三个鸡腿，先生说去某家单位办事没找到人，我今天坐在电脑前备课、阅读一整天，爸爸妈妈在另一个家里，吃饭、洗碗、散步、看电视，这样平凡有序的日子，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就是一生中巴不得紧紧握住的一天。因为这一天里，所有的琐碎、平静都是好消息。

比如清晨看着孩子坐在车里，送他上学，他闭着眼安神，一起等红绿灯；比如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工作，起身走来走去时，家里的狗狗跟着进进出出；比如有时一大早就回爸妈家，和爸妈享受平凡的一天，觉得所有的小事都值得感恩。

我回家看到爸爸穿了两件西装站在客厅里收拾他永远收拾不完的包裹，里面的棉背心已被汗湿，妈妈一边包饺子一边念叨：“给他说，他永远都不听你的。你帮他把衣服脱下来，他使劲拽倒。”我笑着听妈妈喋喋不休地念叨爸爸，中气十足、大声嚷嚷，按照妈妈的话说，没有记忆力的爸爸仍旧“不服管”。每次回家，我就像裁判，他们就像两个住在一起的小孩子，谁也不服谁管，爸爸不怎么说话了，但依然倔强。

我替爸爸开了空调，然后帮他慢慢把衣服脱下来，轻声告诉他：“爸爸，四十二度了，不能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好像不热。”

我一边说一边帮他脱衣服。

“不热？你看痱子都长起了。你看背上都打湿了。”

“噢，对头，是有点儿热。”

他听话地任我一层层给他脱衣服，然后换上干净的T恤。

而后的一下午，他只要看见外套就会给自己穿上，不管是妈妈的还是他自己的，只要是衣服，他就会慢条斯理地穿上。我帮他脱了十一次衣服，他穿了十二次，我一遍遍地说：“爸爸，天气热，不穿那么多。”每次他都听话地回应：“噢，要得。”可是不一会儿，他又悄悄地拿一件衣服给自己穿上。可以想见，妈妈整天为这个穿衣服要生多少次气。

不过，有时，我还会为妈妈能大声嚷嚷而开心，她还有力气和爸爸抗争啊，她还会为爸爸不听她的而生气，她没有放弃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她没有气息奄奄虚弱不堪，她虽已年近古稀，可是一向连小感冒都很少，妈妈和我一样像是有着无尽的蛮力，这样的蛮力让她担负起照顾爸爸的所有责任，让她还和这个失智的老人较劲儿。这一切，让我觉得妈妈好有力量，很可爱。

我和妈妈不同，妈妈说我的脾气好得太过了。是，基本是这样，我的情绪通常很稳定，唯有稳定的情绪，才能给我带来宁静，才能使写和读的地基更坚实，心乱了，什么也做不成。所以我特别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喜欢早起看书写作、晚上十二点关灯倒头便睡的作息，每天临睡前和狗狗叨叨几句，每周去看父母，在父母需要的时候，能随时跑到他们身边。这些都是我一成不变的生活里重要的元素。

善待爸爸，我和妈妈用了两种方式表达，但同样都是爱。

我回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和爸爸聊天，退回到做姑娘的时候。妈妈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便无所事事地在家里转悠。

“爸爸，你知道吗？老家的大姑妈生病了，你要不要去看她？她是你姐姐，你在老家有姐姐，妹妹，还有两个兄弟。”

“噢。”

“大姑妈和你得了一样的病，你们的记性都不怎么好了。”

“噢。”

“但是爸爸，以前你的记性很好，还记得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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