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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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对爱的人紧紧握住他的手（第1页）

Mh我2019年的春节，是属于父母的。年三十洗手做年夜饭；大年初一给妈妈准备生日宴；大年初二带父母去同兴古镇；大年初三、四去贵州习水土城……

我们在年前像过去那样去菜场买菜、买年货，去选青翠的黄瓜、白胖的萝卜、肥大的巴沙鱼，挑有机牛肉，买平时父母舍不得买的车厘子给他们吃。在厨房里忙活年夜饭，一家五口，要好好地一起过年，开瓶红酒，共祝五人团圆日，没有人在医院，没有人缺席，这是最好的时光。

初一，妈妈过六十八岁生日。那天太阳温煦，老人总说，生日那天有太阳，一年都会有好兆头。我的新年愿望简单又朴素，只是祈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爸妈在阳台上赏花，有阳光在妈妈的银发上舞蹈，我抓起相机迎着光给爸爸妈妈拍照。

妈妈拉着爸爸的手说：“来，我们一起来跳个舞吧。”于是他们随性地在阳台上跳舞，我在一旁给他俩拍视频，妈妈一边跳一边笑，慢慢转身，扶着爸爸的肩。爸爸木讷地跟着音乐，机械地移动着脚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还是非常配合地和着妈妈的舞步，没有踩到她的脚。

我慢慢地将这阳光，将阳台上还在盛放的月季，将妈妈那时脸上的笑容，将爸爸呆板的转身，都录了下来，视频里有妈妈的笑，有爸爸不耐烦的“哎呀”，然后他们转圈，继续跳，继续跳。

那天，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和喜欢的人一起牵手跳个舞吧。也许不在最好的年华，可依然是最好的时间。我想起《丘奇先生》里，查莉去参加舞会了，她的妈妈和丘奇先生在客厅里起舞，虚弱的查莉妈妈也许会永远记住那样一个夜晚吧，有这样一个人曾扶着她翩翩起舞，彼此对于对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跳舞的时刻，他刚好在身旁，他愿意握着你的手，和你共舞。

而现在，在阳台上跳舞的是我的父母，他们身形走样，面容上有了难以填平的岁月沟壑，舞姿笨拙，可是如同那天的好天气一样，我在妈妈脸上看到了阳光和如孩子般的天真笑容。穿长款白毛衣，紧身裤，扎着小辫儿，斜戴着贝雷帽的妈妈有些俏皮，那一刻的她看起来如此幸福。尽管身旁这个与她共舞的人，已痴呆了，如果有可能，也许这个人会想对她说：“我痴呆了，谢谢你长久地关照。”

第二天去古镇，我时时牵着爸爸的手，有时他走得慢慢的，有时又急速前行，不管怎样，我都紧紧牵着他的手，拍照时，我们也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不曾松开。

我和爸妈在一处涂鸦墙前照相，三人不经意地站成一排，从照片里看，我和爸爸的手牵在一起，妈妈站在中间把手搭在我们俩手上面，我们仨手握手，不分开。

那天我和爸妈拍了好多照片，先生是摄影师。在河边，我把头搭在爸爸肩上，爸爸眼睛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我很开心地任胸前的小蝴蝶胸针飞起来，像个调皮的小女孩儿靠在爸爸的肩上笑。那天妈妈穿了我给她买的过年新衣，妈妈在镜头前越来越轻松自在，手叉在腰上，很有气势地拍照，我发了一个朋友圈提到了妈咪：“新的一年，妈咪要记得美起来，你是个美人。”我看过妈妈三十岁时第一次烫发的照片，真美。现在，六十八岁的妈妈依然美，只是她是个不知道疼自己的女人，以前是爸爸疼她，现在换作我来疼吧。

初三晚，在土城，我们仨站在一起看打铁水花。待炼铁炉将生铁融化成铁水后，天刚刚暗下来，十几个精壮男人赤着上身，围着高温大炉舞起龙来，数十个打花者将铁水一板一板打向天空，四面八方顿时奔溅出火花，将人、龙淹没其中，此时如飞船落地般的火花圆盘将人群团团围住，那飘溢出来的蓝色火星，如陨落的星辰，飞临身边，如此壮观，又声势浩大。这是人类古老的祈福方式，也让人感受到滚烫的心意，每一次铁花的绽放皆需打花人拼尽全力，而非像烟花绽放般飘渺无力。

观看到这一幕在城市里看不到的盛景，我还想更近距离地拍摄，于是离开爸爸，向着人群中央走去，爸爸惊慌起来，执意要摆脱妈妈的手，要去下面黑漆漆的地方找我。其实我离他并不远，就站在小坡下面，还能听见父母的对话。

爸爸问：“姐姐呢？”

妈妈说：“哪个是你姐姐嘛，那是晶晶妹。是你女儿呀。”

爸爸又说：“你就是姐姐。”

妈妈责备道：“我是你老婆，你都不晓得了嘛。”

听着爸爸还在吵着要来找我，我返身回去，拉着他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紧张地僵硬着，他执意说：“我们回去了嘛。”一边把我往山下拉。

我安慰他：“爸爸，等一会儿，你的孙子还在前面看打铁花，我们一起再看看吧。”

“哦。”爸爸听话地放松下来。

爸爸总是很听我的话，仿佛我的声音有着治愈性，他握着我的手，似乎很安心，身体不再硬邦邦的。

铁水火花四溅时，我和爸爸都仰头看着天上绽放的“铁花”，明明亮亮，拖着小尾巴，四处飞散。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哦哟”“啊”“哇”这样的尖叫声，爸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呆呆地看着，像看平时雾蒙蒙的夜空一样。我和他肩并肩地站着，黑暗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爸爸的手在冬夜仍然很暖和呢。

新年，对爱的人，紧紧握着他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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