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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揭开垄断大幕（第1页）

亨利时代

从南北战争爆发之前开始，亨利就提供给侄子拉蒙足够充裕的自由发展空间。这不仅因为拉蒙对火药生产技术的了解达到了亨利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因为拉蒙对家族所做出的实际贡献。因此，这位后来被杜邦家族后代称为“大个子叔叔”的拉蒙·杜邦，才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工作。以亨利和拉蒙为代表，这两代杜邦人的和谐关系持续了30年之久。

战争结束后，林肯总统不幸遇刺，安德鲁·约翰逊继任总统。正如林肯所预想的那样，在这场战争之后，美国逐渐开始成为真正统一而民族自主的国家，南方那种以奴隶制为基础的田园经济开始被彻底摧毁，北方的工业化进程显著加快。

此时，由于经济蓬勃发展、市场需求广泛，杜邦公司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以满足市场。拉蒙也不得不经常到各地出差，解决生产过程中的技术问题。他从蒙特加宁到威尔明顿之间修建了一条铁路，让杜邦公司的军火企业得以同全国的铁路网连接起来。虽然当时政府明令禁止铁路运输火药，但杜邦家却经常向政府提出特许要求，并总是能够获准。通过铁路，他们将火药运往内布拉斯加的煤矿、派克斯峰的金矿，甚至远涉重洋，运到了那时正忙于对非洲大陆进行瓜分的欧洲殖民者手中。

在不断的忙碌中，拉蒙自己也习惯了火车上的睡眠。一次，他在加州出差时写信给妻子，说自己躺在床上由于感受不到火车有节奏的晃动，而整晚上都无法安眠。

战后短期的繁荣之后，美国又一次发生了经济萧条。一些较小的军工企业相继破产，通过并吞这些企业，太平洋沿岸的加利福尼亚火药公司迅速崛起，成为杜邦的劲敌。

加利福尼亚火药公司的迅速成长同样得益于南北战争。当杜邦和其他东部地区的军火商忙于那时的政府订单时，西部几个大金矿的股东们筹集了10万美元作为股本，开办了这家公司，接下政府的订单。到1865年，该公司每月生产能力达到50多万磅火药。由于地理位置上靠近西海岸的优势，他们还能够以非常低的工资雇佣华工，以此增加了利润。

亨利当然难以忍受在美国还有更大的火药企业。这位特拉华州的“杜邦将军”，掌管着家族公司事无巨细的一切，也是家族中无可争议的领袖。但他并不满足，而是希望在火药制造上成为全美国第一人。

战争时期，杜邦和其竞争对手如拉福林·兰德火药公司、哈萨德火药公司等企业，曾经在价格和税收上制订协议以便共同进退。战后，他们又多次举行会议，讨论美国经济高速发展形势给火药生产企业带来的竞争和价格问题。现在，亨利打算与这些东部企业共同建立起组织，对抗正在不断崛起的西部对手。

1872年4月23日，位于华尔街70号的杜邦公司办事处内，美国东部七大火药生产企业的领导者聚集在一起，商议制定新的合作协议。其中，最主要的是三家大型公司：杜邦公司、拉福林·兰德火药公司、哈萨德火药公司。

哈萨德公司的情况此时相当不利。自从创办人奥格斯塔斯·哈萨德上校去世之后，公司缺乏真正的领导核心，再加上1871年发生了严重的爆炸事件，公司接连遭遇打击，导致有股东开始考虑退出。三大企业还未碰面，就先有一家自乱阵脚，这自然让杜邦家人对会议的前景更为乐观。

投票规则很快就确定了。三家大企业各自拥有10票的表决权，四家小企业的投票权则根据其规模确定，东方火药公司有6票，美洲火药、奥斯丁火药和迈阿密火药则各自拥有4票表决权。随着会议的推进，亨利·杜邦得到了哈萨德火药公司的支持，又拿下了两家小火药企业，很快掌握了会议中的大部分投票权。

眼见大局已定，亨利·杜邦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协议书，威严地扫视着在座的企业家。这曾经见证过战争、爆炸、死亡，也目睹过财富、光荣和争议的目光，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其中不可阻挡的力量。

随即，亨利洪钟般的声音，在会议桌上空朗朗响起：“不必要的商战，会让企业两败俱伤。为了避免各项政府法令对本行业造成的损害，也为了促使相互间的信息分享更为高效，今天，我们特此成立火药贸易协会，希望能够达到如下目的：第一，以最快速度，停止让企业利益受损的低价竞争；第二，为了避免主要市场生产和供应的过剩，在本协会会员企业中实行销售额分配制；

第三，共同排挤非本协会成员或违反本协会协议的企业；第四，促使政府停止抛售南北战争后遗留的火药产品，并推动议会通过有关税收政策的法案……”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安静地听着亨利的朗读声。大家心知肚明，这次会议已经被杜邦完全掌控了，接下来的投票表决、通过章程、联合公告等，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果不其然，会议结束的同时，以杜邦家族为核心，七家企业宣布成立火药贸易协会。拉蒙担任了协会主席。

在拉蒙的倡议下，火药贸易协会围绕亨利朗读的协议内容，推出了更为详细的监控程序，对协会内七家企业的利益进行协调。凡是违反共同制订的价格和生产水准的行为，都会受到协会处罚。同时，协会也对成员企业的销售区域进行规定，从而建立和保障各自的火药市场。

1875年，加利福尼亚火药厂面对强大的火药贸易协会，终于软弱下来。双方达成了协议，在西部划定了双方都可以进行销售的中间地带。

稳住加利福尼亚火药厂后，火药贸易协会马上向西部其他火药生产企业发出入会邀请，大多数火药厂都“明智”地同意了，而那些拒绝参加或者试图降低价格销售的企业，则遭到了火药贸易协会成员在市场上的共同围攻，最终一败涂地，遭受重大损失甚至退出市场。

毫无疑问，采用协会方式来排斥竞争，在今天严密的经济法律体系下，会遭受到来自政府的调查和司法部门的干预，企业甚至会因此站到被告席上。但在一百多年前，美国政府，并没有制定出完整有效的法规来对企业类似的行为进行约束。因此，杜邦这样的行业巨头，大可借此操纵同行、长袖善舞。而对于那些加入协会的中小企业来说，尽管私下里多少有些违反协议的秘密交易，但总体而言还是会团结在一起，对各自的代理商加以约束。由于同杜邦有了协会内部的合作空间，他们可以在竞争中取得想要的安全环境与品牌效应。

在协会顺利运行一年之后，1876年，杜邦公司秘密收购了哈萨德公司，更有效地控制了火药贸易协会。随后，亨利还带领企业取得了包括加利福尼亚火药工厂在内多家火药厂的控股权。这些收购行为虽然一度影响了协会内的气氛，但由于收购本身并不违背协议，而且还光明正大地避免了破坏性的竞争，最终总是能得到其他企业的理解甚至支持。在他们看来，杜邦不仅能够制造领先业界的产品，同时还能协调所有企业的利益，不愧为亨利“将军”领导下的行业巨头。

随着市场地位的提升与稳固，杜邦家族的事业走上了新高度。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一场家族内部的分歧，将会为即将发生的悲剧，埋下苦涩不堪的种子。

叔侄歧路

亨利·杜邦，有着火红的胡须、强壮的体格和顽强的个性。1812年8月8日，他出生在伊雷内·杜邦创建的火药工厂中。1833年，亨利从西点军校毕业，在西部边防服役一年后，父亲去世，他返回了白兰地河并加入火药工厂事业中。

随后的40年里，亨利始终领导着杜邦。他热情而持久地投入工作，以至于靴子在简朴的办公椅下的木地板上，留下了浅浅的椭圆形印迹，但亨利却从来不感到疲倦。在他的办公室里，总是有几只最得宠的灰色猎犬，平时懒洋洋地卧在火炉旁，当亨利驾着马车对工厂进行巡视时，猎犬就会跑动起来，宣告他的到来。

由于是军人出身，亨利非常看重员工的忠诚与勤勉，同时也事事亲力亲为，连火药被运上帆船的装货单，也经常由他亲自开具。这种性格，难免让手下感到压抑，但也多次帮助企业躲过了灾难。

随着年岁渐长，亨利对企业严密如网的管控，引起了拉蒙的焦虑与不安。

当他即将成婚之时，这种想法变得更为明显。

那是战后的一天，拉蒙清晨走进了亨利的办公室。

“叔叔，我决定了，和梅丽结婚！”

亨利听到拉蒙斩钉截铁的声音，愣了一会。但他知道外甥的脾气，如果他做出决定，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于是他少见地慈祥微笑，问道：“是已经决定了？那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

叔侄两人很快就开始商议起即将举办的婚礼。

拉蒙的妻子梅丽·贝琳是一位倔强而爽朗的女性。与杜邦家相似，她的祖父从法国迁移到海地，后来又因为海地发生革命而辗转迁到威尔明顿。梅丽的父亲则是伊雷内创业时的得力助手，主管公司的账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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