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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小舅舅的门牙和黄山烧饼(第1页)

清晨五点,何弦被手机铃声惊醒,还以为是自己设置的闹钟出了问题,再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大外甥欧小楼打来的电话,刚接起来听,就听到了大外甥的哽咽声:小舅舅,救……救命……

欧小楼是个老实孩子,无论多忙多累都不会轻易向何弦开口求助,所以真要是猛地喊出救命来,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欧小楼的店心铺子离何弦家不远,何弦顾不上洗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蒙蒙亮的天色,街道上路人零星无几。环卫工大爷一手握着长长的扫帚,一面蹲下拾起了一枚焦香酥黄的烧饼,这是何妈妈烧饼铺里清晨刚刚出炉的第一炉烧饼,上好的净肥膘肉与喷香的霉干菜,和着芝麻与菜油,经过揉、搓、包、擀、刷等十多道工序精心烤制而成,上层酥壳油津津的落日红,下底饼底焦脆带着炭火香,掰开来酥皮层层如花蕾,内里是油亮的肉丁与甘美的菜,这是地地道道安徽小炉烘烤而制的黄山烧饼,每一只都像是饱满盈实的六月黄大闸蟹,吃起来满口流油、幸福满足,最适合用来唤醒一个美妙无比的早晨。可就是这样一炉上好的烧饼,现在凌乱地滚落、四散在街道上,环卫工大爷打心眼里感到可惜,都舍不得清扫,突然间从店里传来一声吼:老东西,滚远点。

环卫工大爷吓的一哆嗦,随即只听店铺里乒乒乓乓的一顿打砸,炭炉被一大桶脏水浇熄,店里的瓶瓶罐罐,冰柜、案板俱被掀翻。店主欧小楼此刻正被三个大汉压在地面上胖揍,左右开弓,四五个响亮的巴掌声。环卫工大爷知道这里发生了坏事情,急忙躲到角落里去打110报警电话。

与此同时,何弦从车上冲了下来,穿着睡衣、趿着拖鞋,隔着半条街就看到外甥的铺子里人头攒动,满处狼籍,湿漉漉的鲜红色油漆在墙上与门口写满了惊心怵目的大字:欠债还钱,不还钱就不得好死!

何弦一声咆哮:“住手!!!”

他拔腿冲进了烧饼铺,仗着学过两年跆拳道,异常勇猛,对几个恶徒一顿拳打脚踢,把压制着欧小楼的几个大汉给打散到一边,还来不及得意,迎面一口钢锅猛地朝他脸上砸来,他避闪不及,脚下又踩到了擀面杖,脚底一滑朝前摔了个狗吃屎,刚好磕在门沿上。

“小舅舅,你没事吧,小舅舅!”欧小楼担心地喊。何弦摔懵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

“他管你叫小舅舅?!那欧大海是你姐夫啦?”一个恶汉凶巴巴地问道。

“我……”,何弦满嘴是血、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突然觉得自己说话很漏风,用手在嘴上一抹,竟然抹下来两颗大门牙……他的花容月貌竟然在一瞬间被毁坏了,何弦有如被暴雷击在头顶,心碎到两眼发黑。

恶汉们见他自己摔掉了门牙,纷纷嗤笑起来。随即有人追问:“欧大海到底是不是你姐夫?!他欠人一百万逃走了,你看该怎么办?!”

何弦悲绝地看着自己的牙,又听到欧大海这个可恶的名字,一时间情绪失控,竟然抄起一把切面刀朝五个恶汉冲了过去,这时候警笛声远远传来,恶汉们四散而逃,警车猛一个急煞,下来三名警察在街上追逐起恶汉,当然很快也把何弦给制服了。之后抓住两名恶汉,外加欧小楼,这些人一起被带到了派出所。

警察逐一问明了情况。不一会儿,警员小周把何弦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门刚关上,警员小周便拍了拍何弦的肩膀,看着他一脸血遗憾地说道:“老同学啊,你怎么这么倒霉?不过无论如何,以后要管理好情绪,再也不可以拿着菜刀在大街上砍人了。”

“老周,我这不是被逼急了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己还不清楚呢!”何弦丝毫不见外地回答道。警员小周是他的高中同学,当记者这个职业,平常可没少从他这里了解一些消息。

“那些强盗怎么说的?”

“他们可不是强盗,他们是追债公司的打手,受人雇佣才来闹事。我们已经把债主找到派出所问过话了,情况了解下来,和我们想的还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欧大海是你姐夫吧?”

“那狗东西不配当我姐夫。”

“再不配也是啊,当然,你这姐夫人品是不行。”

“别姐夫姐夫,我不承认这个姐夫,欧大海哪还算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他是不是在外面赌博,受了骗上了当,在外面欠了高利贷?高利贷这事你们可能管吧?”

“什么呀,你想的太简单啦,我们问清楚了,压根不是你姐夫被骗借了高利贷,倒是你姐夫在外面搞欺诈,用蝇头小利骗取别人搞小额贷款,陆续骗了当事人好几笔钱,加起来一百来万,你姐夫携款潜逃,这不,丢下了烂摊子给你和你外甥。”

“怎么可能?!不可能吧?!这东西敢骗一百来万!!!”

“债主有借条,有银行走款记录,有录音,有视频,我们查了一下债主的情况,之前没有任何案底,就是一个老实八交、受骗上当想挣高利息结果被骗了的退休老头,其实他也是受害者,没了一百万哭的要死要活,走投无路才花钱找来追债公司,只是他不知道那伙人下手非常狠,这不你外甥的店就被砸了嘛。”

“我去,也就是说,不是欧大海被人骗,而是欧大海把人给骗了?”

“对喽。”

“我……我……我去!!!那一百万的欠款是真的?!是得还的?!我的天,这怎么还!”

“债主已经报了案,也准备好请律师起诉欧大海,这事肯定会走司法程序,只是这欠人的钱,早晚都得还……”

“行!还呗!让欧大海还!还不出就洗干净屁股坐牢!我外甥在哪,没我俩的事,我俩得回去,你看我这牙,我还得去医院呐!”

“嘿,老何啊,理智点,你看你现在有什么办法找到欧大海吗?你现在求神拜佛,只能希望他还没有把钱挥霍一空。”

“我找他?!我上哪找他,我姐去世时,葬礼他都没参加!”

“那你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若是法律判定的债务,你这个大外甥必定要受到牵连。刚才我们和欧小楼谈了一下,知道那烧饼铺是欧大海夫妻的共同财产……”

“胡扯!哪就共同了?!我姐起早摸黑、辛辛苦苦撑起的一家店,有那个吃喝嫖赌的欧大海屁事?!我大外甥这是从母亲手里继承的遗产,是遗产!”

“可欧大海与你姐没离婚不是吗?在他妈妈死后,第一顺位继承人是父母配偶子女,也就是烧饼摊的继承权她老公在法律上应该享有四分之三,欧小楼既然直接把烧饼铺开了下去,那么他就有义务替父亲归还欠债,否则说句不好听的,这个烧饼铺,欧大海随时有权析产分割,到时候你外甥可能落不到什么了……”

“我真是!我真是快气死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有欧大海这样的王八蛋,我姐活着的时候坑我姐,我姐死了就坑他自己的儿子!一百万,一百万啊那可是,我也要报案,老周,无论如何,快把欧大海抓回来。”

“行,老何,人我可以尽力帮你找。但是这整件事前前后后的利害关系,你也得好好想想,别等法院判决来查封财产时再来喊冤啊。”

“哪要等那个时候,冤,真冤,冤死我了都!!大清早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诶……老何,你先冷静冷静吧。好好想想,看看家里还有谁可以帮你外甥的忙,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这事我没法说呀,他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爸我妈,年纪都大了,听不了坏消息。我另外四个姐也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都在安徽,在上海也就我和小楼互相照应着……这……这……”何弦急得语无伦次。

“那你们舅甥俩要不好好商量商量,总得想出个办法。”小周拍了拍何弦的肩膀,遗憾地打开门。欧小楼在远处静静地坐着,脸孔上都是红红的掌印,他似乎感觉到何弦的目光,转过头来,眨着一双水汪汪、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乖萌可爱的小狗狗,何弦心里顿时泛滥起了汹涌的父爱感,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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