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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怪遇（第2页）

“有点儿意思，不过你做的是智慧道路还是智慧城市？北京城里文化的，好玩的地方太多了，三维怕都罩不住。关键是，谁付钱？”杨沛然知道自己是外行，不怕露怯地问。

“大概不是终端用户，而是广告商，这系统我想大概类似于媒体，有流量就有价值，由广告商平台商来出钱，这个系统对终端用户应该是免费的，我猜。”方嘉目光盯在前面，手放在方向盘上。

“游戏是终端用户付费，盈利模式清晰，你这个项目，向谁收钱还用猜的啊，万一不是呢，万一弄错了呢？”杨沛然打蛇顺杆儿上。

“风险投资承担试错的大部分成本，要是对了他们就赚大发，错了就赔掉，创业者，就是出个机会成本。”方嘉语气平淡地说，又轻轻地荡开了。

他们俩在这一点上夏虫不可语冰，先前在咖啡馆里，杨沛然说起游戏创业项目想要邀请方嘉这样有经验有水平的开发者加盟，方嘉说他其实自己正谈投资，有一笔两百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在洽谈的过程中，虽然什么时候能落地还说不好，他是应付梁凡的盛情介绍才来和杨沛然见一面的。两百万美金对上杨沛然这边半年内都未必能完全到位的五十万元人民币，是个过于巨大的反差。

天慢慢地黑下来，路两边的景物清晰可见的距离越来越短，变得越来越模糊，乃至黑糊糊的了。直至路灯也稀疏得必须打开远光灯，远光灯打出去照在路面上，光秃秃的单调，杨沛然想象这不是在离开北京只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而是在美国某个州的公路上，或者在乌鲁木齐到克拉玛依的公路上，在光线黯淡的地方，大概地球上所有城市以外的地方都相似，既有家乡的亲近低徊，又有从未到过的远方的广袤想象，困意慢慢涌现。

“哥们儿，你信教吗？”方嘉忽然问道。

“我妈信佛，也是这几年才信，我爸是党员，我这一代从小无神论。你呢？”杨浩然回忆着，权衡着说。

“在伊利诺斯读博的时候，图好玩加入过一个基督教教派，回国以后去过几次教堂，挺好玩的，你也可以了解一下。”

“我情愿相信外星人——你见过外星人吗？”杨沛然冷不防地问。

“在内华达州时有两次夜里经过大名鼎鼎的51区，大约几十里外的公路上，我预备好了相机，但整夜开车，连个影子也没见着。”方嘉有些自嘲地微笑说道。

“我在新疆看见过UFO，飞得可快了。”

“大部分UFO其实是人类飞行器，火箭，乃至流星都有可能，有时候看起来飞行轨迹很怪，其实是角度问题。另一个问题是，UFO总喜欢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么完全没被看见，要么只有个别人看到。”方嘉解说道，意味深长。

“可能吧。”杨沛然眼皮在打架，他想如果方嘉打算彻夜开车，疲了累了怎么办？

“我的项目，有大量工程必须在实地完成，没法在美国做，所以我回来；但游戏这东西全世界是相通的，你干嘛不去美国，那儿有更好的开发者，有正版使用环境，有完善的商业投资机会，但这些在国内都没有，为什么非要在这儿做游戏，哪怕你们到美国去开发游戏卖回中国，有何不可？哪怕成本高点儿，但是可以量化的。”方嘉积蓄了许久的疑问，大概这会儿最放松，连番地问出来。

很少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顿时把杨沛然难住，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能想到的理由无不苍白而离题，“你是说低工资竞争优势吗？”这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摇头否认；是中国的游戏制作者有无限奔放的热情和舍我其谁的豪气，要打一场虎门销烟似的战争，确实有人这么说过来着，哪怕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洋人的游戏是鸦片，不合国情，也是背离中国玩家的欣赏趣味的，但我们自己做的游戏就不是，我们做的游戏准最适合中国玩家的口味，准能挣更多的钱，而且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中国游戏具有题材优势，能返销到欧美去挣大钱，这是一个关于爱国和商机的命题。

这些昏话他也经常说，对着特定的听众，但没法对一个留美博士说出来，那太反智，太跌份了。

“我不知道。”杨沛然老老实实地说；他也不赞同方嘉的说法，行业外的人常能针砭时弊，看得不可谓不准，但他们的解决之道多半是荒诞的。

“在国内，你很难静下心来做开发，要思考的事情很多，未来到底会怎么样，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因为这还不是一个具有确定性的市场，这应该完全由风险投资来探明的领域，你拿自己资金投资，实在不能说明智。”方嘉诚恳地说道，这也像是在说么他自己和杨沛然的不同来。

“你说得对，但我偏喜欢这样。”杨沛然忘记了在哪儿看到这样的句子，很是喜欢，在这里套用了一回。

车子颠簸了一下，接着腾在了半空，四轮悬空，这持续了不到一秒，车头朝下载去。方嘉除了惊恐地手放在方向盘上，脚刹踩死之外什么动作也做不了。杨沛然意识到自己没系安全带，眼见着远光灯灯光打在了杂草矮树的地面上，白晃晃的像过曝的相片，来得及做的事只有抓住车门上的顶杠，身体绷直，脚下抵紧前斜板。

只听得座位底下的车身中嘎啦一声钢铁撕裂般的闷响，震动由座位下传来，像是有一支无形的巨手接住了下坠的汽车，将车身纵向修正半圈，车头由冲着下瞬刻变得配平，向前速度甚至有所增加，像动力轮离开路面之后又获得了一次向前的接触，推动着汽车向前飞跃出去。

四个轮子几乎同时接触在实地上，地不平，车身跳跃好几下，歪斜地撞进一丛矮树中。

杨沛然身体猛地朝前冲出去，脸重重地撞在前挡风玻璃上，然后被弹回座位上，腰没有知觉，动弹不得。

方嘉飞快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跑出去，在地上站着怔了一怔，才想起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摸着杨沛然，急促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杨沛然右手也没知觉，左手抓住方嘉的手，方嘉狠命地用力，将他拖拽挪出车来，两人一起瘫倒在乱草地上。

一道白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以及那辆半撞进树丛中的丰田车，几个人在远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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