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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心里的小鬼（第1页）

办公室工作机械，繁忙。

我头脑晕沉，犹如一个机器人，处理着案头的文件。不知为什么，我的精神总不集中，眼前，总浮现着那一方乳白。市政府秘书科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每天，总有那么多处理不完的事情，案头，总堆积着厚厚的山一般的文件。正好是市里换届选举，据说，我的老上司，就是本市市长周先文，将调至省里，担任安全监督局副局长。而他空下来的位置，自然就成了众多列强争夺的对象。周先文是个好人，我曾经给他当了半年秘书，是他亲手将我提拔成副科长。想到周老大要走，我感到自己心里发虚。

电话尖锐地响起来，我望着那乳白色的电话机，等它精疲力竭地响了好久，才极不情愿地去接。是周老大，他态度很不好。“小吴子，你的《政府工作报告》是怎么起草的，好几个数据与统计局上报的有出入？小伙子，你脑袋瓜那里一定有问题了，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我心子一沉，赶紧抓过笔记本，朝市长办公室赶去。

周老大比我大足足十岁，可在我们这县级市里却是最年轻的领导干部。他是省级机关的后备干部，派到我们这里来挂职镀金，任职四年，政声颇好。我们这个市，历来有两派，一派是陈派，领军人物是市委书记陈家民，一派是黄派，领军人物是市人大主任黄同学。陈派实权在握，目前处于上风，而黄派土生土长，乡镇长十有六七都是黄同学的老下级，根基深厚。周先文没有派，要算，也只能算飞鸽派。周老大一挪窝，空余的位置，自然成了香饽饽，两派的人都虎视眈眈窥视着。社会上，早就有风传，黄同学的族弟，现任市委办公室主任的黄同方已被内定为市长人选。

周老大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天色很好，外面阳光明媚，正对着窗户的黄桷叶片闪烁发亮，焕发着勃勃生机。窗户旁的花几上，坐着一只景泰蓝描花花盆，盆里是一株云竹，殷绿，细细的针叶鸟翅一般奓撒着。

“周市长，我来了。”我轻轻走到办公桌前，说道。这时，我看见他案头有一幅龙飞凤舞的草书，上书：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彩于夏月。因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也。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将头扭开。周老大喜欢书法，平素也爱写写画画，这，大约与他走上领导岗位有关？不过，他虽是市长，却从不在市里任何地方留下墨宝。一次，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商场开业，要我找周老大写个店招。当时，我还在给周老大当秘书，以为完成这个使命不成问题，哪想却被周老大训了一顿。周老大说：“小吴子，你怎么不长脑袋胡乱答应？不是我驳你面子，这字我不能写，此风不可长。你想，人家场面那样大，我不是市长，人家能要我这几个狗脚爪字？”让我在朋友面前丢尽了颜面。

周老大缓缓回过头：“小吴子，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啊，是不是因为我要走？”

我赶紧将笔记本拿出，刷刷记录着他的指示。“周市长，那数字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回去改。”

周老大忧心忡忡地说：“你别记录，我的话不是圣旨。至于改动那倒不必，不过几个数字，我已经改了。就这稿子质量看，你已经成熟，我都没有多少改动的地方。怎么，我要走了，你心里不开心？”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从上衣口袋摸出手机，将手机打开递给我。“小吴子，你给我发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

我？我敢有事无事给领导发信息？我是吃错药还是借了个豹子胆？我忐忑着将手机接过，匆匆朝手机屏幕一瞥，来电号码千真万确是我的。上面写着:“亲爱的，你的酥胸是我停泊的港湾，我要你！”我一下想起来，这是我今早给于超美发的，我怎么这样混，将这信息发在了周老大手机上？！

我感觉天一下坍塌了，无力地扶住桌子边沿。“我，我——”

周老大走过来，用拳头狠狠擂了我胸口一下。“小吴子，人家说，心腹大患，你知道指什么吗？”

我好像掉进冰窖，浑身上下一阵冰凉，牙齿也格格了。天，他这是什么意思？“周市长，我，我——”

“小吴子，我知道你政治可靠，所以才力排众议提拔你当副科长。你跟了我半年，我们就如哥子兄弟，我能扔下你不管？你说呢？”周老大和蔼可亲地望着我，那眼光活像柔软的刷子，在我脸颊上扫来扫去。

我好感动好感动啊！说实话，遇见这样的领导，真的是我家祖坟埋对，冒了青烟。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感觉，要是我是一条狗，我一定会朝着他摇头摆尾。我嗫嚅着：“周市长，谢谢您，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好的，新市长也从省里来，是我研究生同学，是我哥们，我会叫他关照你的。你去吧。”

我站着不走，望着周老大。

“你，还有什么事情？”

“周市长，你都要走了……”我望着他慈祥的面容，真的有恋恋不舍的感觉。

“小吴子，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是我女朋友家的事，就是办理煤矿开采证，在安全局那里给卡住了。”

“哦，是么，他的条件具备不具备？”他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女朋友，小吴子，你什么时候交上女朋友了？那么，你手机上的——”

我赶紧将我与于超美恋爱的事给周老大汇报了，不过，我是这样介绍的，她是我中学同学，刚大学毕业，现在在明星公司工作。

“是这样一回事？”周老大哦了一声，沉思着，好一会，才对我道:“她叫于超美？那，她父亲的煤矿，条件是否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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