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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些画师穿着青灰色的长袍,上面多加了一件御寒的袄子,而袄子上面,落满了各色颜料。
他们也会好奇地看向她们,只是目光平静如水。但当看到给他们带路讲解的是何先生,他们眼波会轻微地浮动着,像是秋风吹动的湖面,那一丝丝涟漪,宛如鱼儿吐着气泡,轻微且无声。
他们太安静了,这是王秀第一印象。
而后是僧侣们虔诚的诵经声,一声一声传来,像是从泛黄的经书里飞出的梵语,在摇曳的签筒中来回跌宕,最终给出的命运谜语一样。
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入了迷。
只是等到陆云鸿叫她时,她才恍惚回神,原来她只是她,命运也始终握在她的手里。
待再次看去,僧侣们还在,画师们却朝她们微微颔首,礼貌疏离地退到他们的洞窟之中。
何先生在一旁道:“他们就是这样的,不太喜欢被外界打扰。在这里的画师,不止要静心,还要保持心灵的洁净。”
长公主问道:“那别人要怎么找他们开凿壁画呢?”
何先生道:“他们会去衙门对接,由我们把客商或是出资人的要求写下来,双方签订契约。当然,他们也可以私下接触,不过都要双方相熟,这里行走的客商很多,由官府出面可以保障他们不受欺骗。”
计云蔚道:“怪不得他们都认识你。”
何先生道:“是都认识的。”
王秀忍不住问道:“那这些画师都是本地的吗?有没有外地的,或者你不认识的画师,突然就来这里开始画的?”
何先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开始变得恍惚起来,随即笑着道:“很多啊,但很多外地的年轻画师来了,都是为了出人头地,一鸣惊人。如果做不到,或者来到这里看到别的画师沉心静气,画得栩栩如生,自叹不如,便就走了。真正能留下来,很少,但往往就是他们这些画师,才能画出慈悲为怀的佛像,悲天悯人的菩萨像,以及飘逸洒脱的飞天像。”
何先生的目光渐渐聚拢,变得明亮起来。
他继续道:“但若是一待十几二十年的,其实已经算是出家人了,他们中每年都会有选择落发为僧的,虽不再作画,却仿佛和这里的画像并无两样。看见他们,就会觉得内心平静祥和,自发地尊敬。那是修行的智者经过积年累月的叩问,最终参悟了。”
王秀喃喃道:“所以,在这里的画师和外面的画师,还是很不一样的。”
陆云鸿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静静地相陪,只是在她情绪低落时,会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他一直都在的。
对于这些,王秀心里都是感激的,因为有陆云鸿的陪伴,才让她觉得,这一趟旅行是充实的,也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她可以尽心地追寻她想知道的一切答案,这是无比幸运的事。
何先生似乎也看出她很想知道,微微地笑着回道:“是的。他们中很多人来到这里,最先要舍去的,便是“名、利”。光是这两样,已让太多画师望而却步了。至于那些为了出名才来的画师,不过就像是远道而来的商旅,歇一歇脚,便又投身于下一处热闹之所,并不会久留。”
“还是僧侣居多吧,你们看,有僧人在作画。”长公主说着,看见有一个矮小的洞窟中,一位年轻僧人躬着身子,连腰都直不起来,却依旧专注地画着,全然没有被外界的声音影响。那样虔诚的身影,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动容。
恍惚中,王秀仿佛看见了裴善。
狭窄的洞窟中,他虔诚专注地画着,没有什么可以惊扰他的,他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绘画中,从一幅幅悲天悯人的佛像里,寻找着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答案。
直到某一天,他丢下画笔,走入茫茫的黄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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