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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他们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第1页）

满头华发的秦之羽穿着龙袍，很精神的坐在宣政殿的龙椅上，他已坐这龙椅三十年之久了，如今已是熙隆三十年，而今日他要正式将手中的玉玺交给他的儿子，皇太子耀璇，他最得意的接班人。过了今天，他不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一个在慈宁宫安度余生的太皇上。

秦之羽的目光微微向下移，在这大殿内朝臣端正站立，位列两侧，中间已铺上了红毯，他想起了上次铺红毯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他册立皇后那天，突然眼前出现了一袭凤袍加身的苏婉瑛，那个早已弃他而去的女人，她笑颜如花的走来，接过凤印及册后诏书，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旋即最两侧的编钟敲响，号角吹响，他回过神，看着那个俊朗的皇太子也同样穿着一身龙袍走来，皇太子已历练数年，他很放心将整个国家交到他手上，只是耀璇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她，让他难忘。

等到耀璇站在台上时，身边的青孜将退位诏书展开，缓缓读出，一个一个字皆是秦之羽亲自所写，而他只静静的听着，直到读完，耀璇才跪在他面前，秦之羽双手将玉玺交到他手上，耀璇稳稳接过，恭敬的谢恩。秦之羽又亲自虚扶他起身，“这国家就交到你手上了，朕很放心。”

“是，儿臣知道。”

耀璇起身又转而看向朝臣，秦之羽由青孜扶着起身，坐到右侧的椅子上，至此那把龙椅就不属于他了，随后又命青孜将登基诏书读出，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开恩科举等颁布新政，改明年为德正元年。

众朝臣心情也很激动，他们也是头一次也许是此生最后一次，看见两个穿着龙袍的皇帝，又听得登基诏书读罢，皆纷纷跪下，口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气吞山河之音响彻整座皇兴城，气势雄壮。

随后皇帝赐群臣宴，秦之羽则出了宣政殿，这座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宫殿，若不出意外，他是不会再踏足了的。独自漫步走去那座封锁已久的朝凤宫，因为他的皇后已经逝世很多年了。

秦之羽赏着沿路的风景，皇兴城的风景经过多年的修缮愈发美丽，如今的秋天，姿色并不逊于春色，金黄灿烂的枫叶随风飘落，远望似几只蝴蝶翩飞，落在地上铺成一地，人走在地上像走在金黄的地毯上，沿路亦是如此。他微微抬头，望向澄清的天空，如一望无际又平静的碧海，偶尔看见一群大雁鸣叫着掠过天空，这样的天色，叫他想起那一年那一天，那是他永远都难忘的日子。

他和皇后一道相扶走遍整个皇兴城，两人笑语晏晏，可笑中带着一丝苦涩，那是御医诊断她时日无多的时候，本不愿她下地走动，可她非要去赏秋景，她说她很想再陪他走一段路，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拗不过她也只好答应她，赏过沿路的风景，她的容貌依旧静美，只是精致的妆容都不能掩盖她的苍白。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那些话依旧记忆犹新。可那天的夜里，她走了，很平静的走了。现在想想，他们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而却要用他的一生去怀念她，终究阴阳相隔。不过庆幸的是，他和皇后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开了，她说她没有遗憾了，也不后悔爱过。

秦之羽继续走着，继续想着，没多久就到了那封锁已久的朝凤宫，除了他和耀璇、和琬、和敏、和婧能来此，其他人都不准进入这里。只是每天都有安排宫人打扫，一如那人在的时候。

挥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进椒房殿，那里的布置还和从前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只是秦之羽听到一个声音，不知是谁，直接进去，那人亦转身，是如今的嫡妃，过几天就要册封为皇后的儿媳顾氏，她方才正对着画像说话，听得脚步声，才转过身，行礼请安。

秦之羽叫起，又问：“你怎的在这里？”他眉间有几分愠怒，因为他下过旨，太子妃也不能例外来此。

顾氏起身回答，“回父皇，昨天爷说今日会很忙碌没时间来向母后告知好消息，便允了儿媳今个过来，亲自告诉母后这个消息。”顿一顿，她知道他父皇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想独自一人呆着，更感叹于父皇的情意，她也说完了，是时候退下了，微微福身，“儿媳还有宫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嗯，”秦之羽大手一挥，“退下吧。”旋即看着那画像，又添了一句，“这座宫殿是该换你来住了，你也先去收拾着，过些日子搬过来吧。”

“是，儿媳告退。”顾氏心中极为高兴，但面上又不敢显，她知道只有入住了这座尊贵无比象征皇后宫殿的朝凤宫，她才能被所有人认可，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转身离开之际看向那画像时，又不得不羡慕她那素未谋面却常常在耳边听见的母后，若那母后还在，今日会入住同样尊贵的慈宁宫，成为一朝皇太后，而她更是羡慕他们之间所给予对方的那份爱，她自嫁入皇家，她就常常听到他们的故事，虽然那爱情并不完美，有痛苦、有难过，但更多的是无悔和相伴。

母后的无悔、父皇的怀念，都让她羡慕，即使开头并不美好，结局也是凄美的，可是母后却能得到那父皇所对她说过所有承诺的兑现，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的是很美好的事。

待顾氏离开后，秦之羽将挂在墙上的画像取了下来，那画像正是那一年秦之羽为苏婉瑛所画的，原本苏婉瑛临终时想将画一同带进棺材里，可秦之羽却说这画我要留着想念你，在秦之羽的坚持下，苏婉瑛也只好作罢，便没有将这画带进棺材，她死后这画被秦之羽挂在墙上，每当她生祭、死祭之时众妃嫔皇子公主都要在这画像跟前举行哀悼。这画也挂了数十年，白纸早已泛黄，而秦之羽也是头一次将它拿下来，然后对着画像说：“皇后，我们回家，回只属于我们的家。”

那一年，她说了‘好，我们回家’，他一直没有忘记，纵然过去了数十年，纵然她逝世了很多年。

然后他拿着画像去了慈宁宫，他成了太上皇，若苏婉瑛还在的话，她也成了皇太后，所以慈宁宫才是他们现在的家。慈宁宫也迎来了兴朝头一位太上皇，自然秦之羽也是兴朝第一位太上皇。原本那一年他和苏婉瑛约定等老了一道去游山玩水，可现在苏婉瑛不在了，他也不愿出去游玩，便一直呆在慈宁宫。他所有妃嫔，也成了太妃。有儿女的都随儿女出宫安享晚年，没有儿女的都一并去了宁寿宫居住这偌大的慈宁宫只他一人居住，还有他心里的人……

直到日落西山，耀璇才有空闲的时间，举行了登基典礼后便是册后典礼，有些细节问题，他还跑去他的妻子暂时居住的同心宫，想着和她商量，这个妻子是他自己看上而亲自去求来了的，他很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不愿意他的妻子成了第二个母后。

等他到的时候，顾氏已牵着小儿子的手站在宫门口等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他母后抱着妹妹也站在宫门口等父皇的场景，微微一笑，赶紧走过去，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无需太多的君臣之礼，像往常那样一家人走进去。

顾氏又将襁褓中的小女儿抱到耀璇怀里，耀璇一边逗弄她，一边道：“册后典礼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只是…朝凤宫…父皇他，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启，所以只能委屈你继续住在这里。”

只见顾氏微微摇头，“刚才在椒房殿时见到了父皇，他说让妾身收拾收拾，过些天入住朝凤宫。”

耀璇却思索了起来，他一想到母后曾经住过那里，他便不太希望他的妻子也入住那里，因为在他心里只有他母后才衬得上那座尊贵无比的朝凤宫，但是不让他妻子入住，也是不能的，所以他心里是很矛盾的。顾氏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握住他的手，什么的没说，只静静的看着他，希望她的丈夫能懂她的心思。

良久，耀璇才说：“你是朕的皇后，朝凤宫也只有你能住的，这些日子收拾收拾吧。”

顾氏眼里闪着光彩，微微福身，“是，而朝凤宫里母后的东西，妾身会亲自收拾好，送去慈宁宫的，请皇上放心。”

耀璇嗯了一声，看着怀里小女儿，想起他的亲妹子，便说：“妹妹太不让人省心了，竟然给父皇上了道折子，想让陈皇贵太妃入住寿康宫，父皇只留着折子不发，也没说批准与否，现在这折子转到我手里，我想着父皇应该是不同意的，不然也不会不批阅的。原本陈皇贵太妃已经去了三妹的长公主府安享晚年，可偏偏妹妹来了这么一出，这些年她总和父皇对着干，我说也说了，骂了也骂了，还是无用，早些年也就罢了，可如今她都到那年纪还和父皇对着干，实在是不省心，你若得空，将她召进宫一趟吧，和她好好说道说道。都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性子就不改呢。”

他口中的妹妹，自然是他的亲妹妹，和琬公主，如今该称一声和琬长公主了。当年苏婉瑛故去的时候，将她托付给陈贤妃，陈贤妃也视她如己出，她们的关系格外亲密，好的和亲母女一样，和琬还私下唤陈贤妃为母亲，只是她渐渐长大后，性子变了，总和秦之羽对着干，秦之羽因为她是苏婉瑛所出，所以一直对她很宽容，没有惩罚过她，也渐渐纵得她愈发胡闹。她谁的话都不听，只听陈贤妃的话，仿佛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谁都敢得罪，树敌也颇多。这样的性子，让秦之羽和耀璇也为此操碎了心，但时至今日她都不让人省心。

顾氏自然知道这个亲小姑子的，对那个小姑子也颇多无奈，虽说长嫂如母，但那小姑子待她这个嫂子还不如待陈皇贵太妃来的亲厚，且时常和她闹脾气，十次见面总有七八次闹不愉快的，说实在的，她也着实不愿意和这小姑子往来，只到底自己丈夫说话，她也不得不应下来，又道：“皇上，皇妹很小的时候母后就故去了，您这个做皇帝哥哥的，自然要对她更好啊。”

耀璇也知道她的意思，轻轻一叹，没了逗弄小女儿的心思，命奶嬷嬷抱下去，又挥退了宫人们，拉着顾氏的手，感叹道：“我偶尔也在想，若母后在的话，妹妹也不会这样，虽然陈皇贵太妃对她真的很好，但那个时候她也记事了，而且她小时候真的很粘母后，所以母后的死对她应该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小时候那么乖的人，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也许，她心里肯定觉得母后的死是父皇的错吧。”

“那您如何觉得母后的死？您恨…父皇吗？”

“朕也曾埋怨过父皇，但后来皇祖母和朕聊了很久，朕也想明白了。母后喝下那毒药是自愿的，她到死都不曾后悔喝下那毒药，她牺牲了自己，保全了苏家的荣光，也保了姨母一命，更保住了我和妹妹的地位，所以在母后心里还是很重视亲情的，她并没有为了眼前的权势和富贵迷失了内心最真实的东西。而父皇是没错的，母后的死不能怪父皇，父皇也想了母后半辈子。要怪只能怪那个柳氏。”耀璇又想起了往事，“父皇追谥她为贞元皇后，曾听皇祖母话，贞元二字是母后一生最好的写照，也是母后一生所求。父皇将无以复加的美好都给了她，所以我一点都不恨父皇。”

那一年，秦之羽亲自为苏婉瑛选定谥号，为贞元。官方的谥文里的解释为：内外用情曰贞，恒德从一曰贞；善行仁德曰元，仁明道合曰元。但他心里的想法，他们感情的坚贞不屈，是为贞字；他此生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皇后，是为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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