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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节赵先生走远了,屋里只剩下方平和玉英。玉英抱着孩子仍然坐着,静静地看着方平打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烟叶,没有再主动与方平交谈。方平低头蹲在地上,正在捡拾那些烟叶,嘴上虽然没说话,但此时的他,内心对面前的嫂子充满了敬佩。
不大一会儿,方妈带着志明从猪圈那边出来。看见满地的烟叶却不见有生人,便怀疑地问道:“平儿啊!,这烟叶到底能不能换钱啊?摊这么一地,又没有看见你带人来买?”
以往在母亲面前,方平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高兴过。听母亲问起烟叶的事情,他兴奋地迎着她介绍道:“妈,他来看了,刚才又回旅店去了,跟他说好了明天过来。从明天起,他就住我们家。妈,他是我们家的财神爷,住这里每个月给六个大洋呢,到今年过年,您就数着大洋花吧。”
对于这样的一个消息,方妈更加不相信了。说道:“你别算早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啊,到那时你别迎来一场空。”
见母亲还是不信,方平打开赵先生的包袱,拿起几个大洋向方妈示意道:“妈,您来看看,这是他放在这里的,要我帮他保管。”
看见这么多的大洋,方妈反而吓得睁大了眼睛。她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嘱咐方平:“平儿啊,你快点把它们收起来,要是让那些贪财的人看见了,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可赔不起。”略一凝神,她又问道:“他来咱们家住哪儿啊,又没有多余的房子?”
此时的方平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兴奋地冲口答道:“妈!这个事您就别操心了,玉英已经都安排好了。”
听过方平的回答,方妈迟疑着沉思了好一阵,她忽然转过头来,阴沉着脸,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方平,质问道:“你刚才,说、玉英?”
看着突然转变态度的母亲,方平以往那种迷惑和惶恐的心情一下子又袭上了心头,他完全不解地迎着母亲的眼神,无意识地回答道:“嗯,玉英、她……。”当玉英两个字再次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因为失态,他无法面对在场的母亲和二嫂,只得红着脸很快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场景。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景,也让坐在一旁的玉英羞红了脸。此时此刻,她既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敢抬头看婆婆的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做新娘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羞过,这回也许是太突然太意外了,心中不曾有所准备。她抱着志慧站起来想躲开婆婆的视线,情急中用志慧的身子挡住自己的脸,同时向方妈告辞道:“妈,您坐这里,我去做饭去。”
看着玉英抱着志慧准备离开,方妈在后面提醒道:“你把志慧放哪去?把她给我吧。”
玉英不好意思面对婆婆,她人是站住了,却背对着方妈违心地说:“我是想把她放床上去,让您轻松一会儿。”
没想到,方妈此时却用平和的语气劝道:“玉英哪,你以后对平儿不要那么体贴关心,断了他的念头,免得他对你没大没小,不恭不敬。来,你把志慧给我吧,我坐在这里反正是没什么事。”
对于婆婆的这番劝解,玉英不知怎么回答。她浅笑着转过身来,低着头把志慧递给方妈,随即匆匆地去了厨房。
晚饭过后,方平还没有回来,玉英看着满地的烟叶,向方妈征询道:“妈,赵先生说我们的烟叶这个样子不行,要重新整理过他才能收。要不您帮我带着志慧,按他的意思,我把这些烟清理一下。”
方妈过来接志慧,嘴上一边叨唠道:“这个平儿干什么去了,扔下这一摊子也不记着回来。你收拾吧,我来带志慧。”她抱着志慧并没有走开,就坐在旁边看着玉英忙碌。
方平跑出门其实没走多远,就在家里人看不见他的地方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扯着身边缠绵的秋草,然后再把拨下的草尖撒向天空,脸上一直贴着挥之不去的笑意。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时间和饥饿通通没了感觉。待他从幸福中清醒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是繁星闪烁、皓月当空了。他爬起来正想回去,却看见玉英在堂屋里摆弄烟叶,母亲也坐在旁边。他怕面对她们不好意思,只好在能看得见家里的地方蹲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母亲抱着志慧走了,玉英却仍然没有一点去睡的迹象。他此时既想去帮忙,又怕面对她太难为情,只得继续在外面徘徊着。等了好久还是没等到她离开,看来她不把那些烟叶弄完是不会去睡了,方平只好硬着头皮进屋去。
进到屋里,玉英既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叫他“平儿”。只是一边忙一边告诉道:“你回来了,厨房里留着饭。你吃完饭以后过来,剩下的这些烟叶你来摆弄,我先去睡了。”她说罢,起身就走,根本没有看一眼方平。
此时的方平正觉得不好面对玉英,听她说要走,正合自己心意。于是小心答道:“好,这里交给我,你睡去吧。”
就这样,他们不约而同地互相免去了多年来的尊称。
第二天早饭刚过,赵先生如约过来了。玉英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挪到方妈房里后,方平去搬床的时候,她走过去向他解释道:“这个床太难搬了,就让赵先生睡这里吧,你睡的那个床简单,把它搬到堂屋里来。你现在不好和赵先生睡在一起,怕他不放心,如果他自己提出来要和你一起睡,你再搬进去。”
“嗯,就依你的吧。”方平听得连连点头。通过一夜的调整,方平的心已经平静了,他不再害怕见到玉英,相反,却有了一种幸福感和依赖感。
一切安排妥当,赵先生要出去收烟了。出发时,他却笑着问方平:“方老弟,你和我一同去收货行不?你熟知这里的情况,也听得懂我说的话,有你作中间人好谈价钱。收了货以后,你帮我挑回来,事成之后也给你一定的报酬。”
得到了赵先生的邀请,方平连忙按原意转告玉英。玉英当即表态道:“你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料理好的。”
“那我去了?”
“去吧!”
方平走了。就这样,他跟着赵先生走上了经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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