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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最是,蚕虫掉进马蜂窝
一节
自从送走赵君财,方平不再要早出晚归地出去收烟叶,晚上又没有了那个话匝子,方家一下冷清下来,许多的欢快似乎也被赵君财一并带走了。
现在的方家,房子虽然全都空出来了,但是,玉英并没有搬回到她原来的房间,而是继续和方妈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这样一来,孤独的婆媳间早晚多了许多交往,彼此能互相排解黑夜里那无边的寂寞。方平也没有回他原来的房间,而是带着志清,住在了他和赵君财住过的地方,也就是玉英和方升成亲的那间房子。
今年年关,一生手头紧巴的方妈,手头一下进项了这么多大洋,她每日里都在盘算着如何过一个热闹年。又见香儿久不回来,不知她现在情况怎样,心里总是放不下对她的惦念。现在家里冷清下来了,平儿也有了空余时间,她在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香儿,也好就便接她一声,要她明年年初回来过节。
方平自从从城里回来,他似乎变了许多,面对家人的时候,不再觉得和以前一样话不投机,而是有了共同的语言,更没有了要逃避这个家的闪念。这天早饭后,大家都坐在桌子边聊些家里的事情,方妈向方平念叨道:“香儿嫁过去已经快一年了,除了来吊过两回孝,后来一直不见他们人来,也不见他们信来,不知她在那里到底怎么样?这一年我们也是紧巴巴地凑合着过来的,家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就没好意思去看香儿。现在手头有了几个钱,哪天你送我去看看她去?”
方平正闲着没事,听母亲说要去看香儿,他连忙站起来答应道:“正好,我也想去看香儿了,我们马上就去。”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信步走出厨房,消失在堂屋门外。
玉英目送着方平出了门,然后回过头来向方妈笑道:“平儿对妹妹真好!忙了两个月,才闲下来就这么急着去看香儿。也该香儿命好!”
方妈叹惜一声,感慨道:“是的,平儿在这一点上一点不输他二哥。”
说到方升身上,玉英没再接话,而是低头沉思着。
不大一会儿,地坪那边传来了方平的喊声:“妈,快过来,我现在就送你去看香儿去。”
还坐在厨房里的方妈,听到方平的喊声,她一边向外走,一边回答道:“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我还没有准备礼物呢,”说罢,她来到堂屋的大门前,盯视着远处的方平。
站在地坪中的方平,身边放着一辆独轮车,他期望地打量着母亲,一边解释,一边催促道:“我们家里既然没什么好东西,她家的条件又不赖,您干脆带两块大洋让她自己想什么就买什么吧,这样不更好!”
方妈略一思考,然后答应道:“那也好,就依你的。你等会儿,我去拿钱去。”她说罢,折向还在厨房里的玉英喊道:“玉英啦,我让平儿送我去看香儿去,下午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家里就烦你仔细着点。”吩咐完玉英,她转身走出堂屋。
听到吩咐的玉英抱着志慧出了厨房,站在屋中等候方妈。
当方妈再次来到堂屋中,她手中已拿着两块大洋。她走近玉英,告诉道:“我们去看看香儿去。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拿两块大洋给她自己花去。”
玉英随着方妈,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妈,她们家要是方便,您在那里多住几天吧,多陪陪香儿。家里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只要准备年货了,这些事我做得来。”
操心惯了的方妈,总的还是放心不下她们孤儿寡母,她回头看看玉英答道:“几个孩子拖累着你,我哪里放得了心啊。再说别人家住久了也太麻烦。我去看看她,就便接她回来过年节。”
方妈说着来到方平的独轮车边,方平扶她上了车。出发了,玉英站在地坪边目送娘俩远去。
方平推着母亲,一路上,母子俩没有很多交谈,他们有着同样的心境,都希望快点见到香儿。
方妈送香儿出嫁的时候来过李家,自然认得路径。还隔李家半里地远,她便高兴地指着房子告诉道:“平儿啊,香儿的家就是那栋房子。”
方平顺着母亲指点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那所房子确实高大,比起自家的房子要强出很多。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的高墙绿瓦,但这房子却也是白粉涂墙。在这闭塞的小乡村里,也算得是比较抢眼的房子了。但是,处在此时此刻的方平,他却不以为然地答道:“我们家香儿哪里只配这样的人家啊,要是现在,我非把她送去住洋房不可。”
“洋楼是什么样啊。”方妈聚目盯着方平,好奇地向他打听。
方平送赵君财回去的时候,进了一回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那里的房子与乡下大户人家的房子有着根本的不同,香儿家的房子与它们比起来那更是有着天壤之别。得意间,他笑着告诉母亲说:“洋楼比这样的房子高多了,楼上楼下一样住人,窗子全部都安上了象玻璃瓦一样的境子,风吹不进,雨也打不进。哪象我们这里的窗子,用纸糊着,风一吹,雨一淋,全没了。”
方妈聚精会神地听着。心中暗自思付,曾经认为不争气的儿子,如今却有了这样的出息,自己不禁要为他感到骄傲。她随即问道:“你进去看见了啊?”
“是赵哥出钱,我们兄弟俩在里面住了一晚。就睡一晚上也要十五个铜板。”对命运需求不高的方平,内心有了一种满足。
对于方平这一段时间来的变化,方妈不禁为她感慨道:“平儿啊,你硬是有福,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哥哥照应你。”
“妈!这次要不是玉英出这么个主意,我哪能认上这么好的兄长啊。”面对转变了态度的母亲,方平高兴得忘了礼教,话语里再次出现了“玉英”的称呼。
这是第二次听方平这样称呼玉英了,方妈定睛地瞧了方平好一阵。然而方平根本没有意识到母亲的反应,他继续推着独轮车向香儿的家走去。方妈默默地打量着低头推车的儿子,心中似乎有了新的打算。她必须阻止事态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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