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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宁前脚刚走,赵清絃的摊子便迎来客人。
大多的人对鬼神深信不已,当世又以道者为至上神人,赵清絃所到之地均习惯披上道袍,装作道行高深的修道者外出摆摊,藉以打听消息。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雷娜族姑娘,按理说他们以大祭司为领袖,对族外的术法者一律不予信任,然那姑娘眼神闪躲,在摊子前来回走动了十数遍,晃得澄流眼花头昏,索性直接上前问话。
怎料她见人追上来,径自往巷子跑,走没两步又回头看去,澄流无奈之下只好先跟上去,得知她确是有事相求,碍于大祭司在附近,才不敢如实相告。
赵清絃听了事情始末,仰头望天,用指甲在拂尘的杆上留下几道划痕,懒懒地说:“不想动。”
“我看她挺无助的。”
赵清絃睨视澄流,很快又收回视线。
这一眼看得他心慌,连忙改口:“……我去拒绝?”
赵清絃还是没表态,幽幽地看向祭坛,手上把玩着拂尘,将岔掉的毛一根根拔掉。
祭坛——这东西他最熟悉不过。
以活人之血作引,坛底下藏着的坑纹弯弯绕绕,又深又窄,一道一道的缝里流着不知多少代以前的人血。
建在地下的祭坛密不透风,而他却是住在那无边黑暗,靠着星点烛光,没日没夜地学习咒禁之术,甚至许多东西都没人有能力教授予他,只得靠自己摸索,屡屡放血布阵、割肉制丹、剔骨炼器,对国师言听计从,直到那日——
他自父亲胸前抽出那柄剑,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几乎把他的皮肤烫伤。
母亲的尸首半卧在另一侧,双目不闭,像是要把那个不孝儿的样子深深刻在眼底。
赵清絃扯了扯嘴角,放声大笑。
他负了世人,再多担两条人命又有何妨?
可是,他仍旧希望有人能握住他的手,渡他温暖,不念过去,不谈未来,无怨无悔地见证他的终局。
“澄流,你怕我吗?”
赵清絃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祭坛。
澄流一怔,往常赵清絃身体极差,难得调养好点,又变成四处奔波寻药,现下说话含糊不清,语气轻飘飘,还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就知道他是劳累太过了,安慰道:“怎么会。”
“可我弒父杀母,你为何不怕我?”
澄流张了张口,这话他却是无法回答。纵世人视他为洪水猛兽,可赵清絃向来就不会毫无缘由地做这种事,他仍有他的坚持,至死方休。
赵清絃以为澄流不愿回答,右手几指互碰算了算,站起来径自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步去:“走了,去寻沐姑娘。”
澄流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反问:“去、去哪里?”
“东北方位啊。”
澄流立马就笑了,方才那姑娘离开的方向正是往东北,他用力地点点头,什么去寻沐姑娘啊,不都是借口而已吗?他自觉足够了解赵清絃,更加得寸进尺地道:“就知道你会帮忙的!”
赵清絃无奈地望着他,没说出他确实是算到沐攸宁的方位,只又再提醒:“你知道的,非药引线索不帮,非手足之情也不帮。”
澄流颌首,麻利地收好东西追上,赵清絃愿意松口就很不错了,其余条件自当要看机缘。他暗暗祈祷,希望那姑娘所求之事为这两项之一,否则,赵清絃定不会出手的。
赵清絃哼着小曲,像孩童一样乱晃着拂尘,很快就见到那雷娜族的姑娘无助地蹲坐在门前,他停住手上动作,掐指算了算,道:“姑娘是想问化解之法。”
叱裕岚抬起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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