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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晨阳有些尴尬,觉得还是倪校长更好打交道。
……
农历二十九,刘章权回葛山了。
农历三十上午,胡晨阳准备回家过年了,一再拜托万钢和蓝小凤:“这两天,乡里的事你俩多盯着点,我初二就回来。”
蓝小凤开玩笑道:“初二回来,正好可以去倪虹家里拜年。”
胡晨阳当作没听见。
……
胡晨阳自已开着那辆三菱吉普,比上次回家可就轻松多了。
车开到村口时,遇见了村支书胡木仔,胡晨阳赶紧停车,下来与胡木仔握手:“木仔叔,你好!”
又连忙敬了烟,还笑呵呵地给胡木仔点上了火,这一切,让胡木仔很是受用。
胡木仔道:“晨阳,听说你当乡长啦?”
胡晨阳笑道:“冠城乡,最穷的乡。”
“再穷的乡,它也是一个乡啊,也算是个土皇帝啊。”
胡晨阳嘿嘿笑道:“还‘土皇帝’,叫花子头差不多。”
两人约好,初一上午,晨阳给木仔书记和村班子集体拜年,然后具体商量一下搞茶叶加工厂的事。
木仔叔还说,秀兰不错,村里准备发展她入党。
回到家,照例是要先吃三个荷苞蛋的。母亲和秀兰姐笑眯眯地看着晨阳吃。
秀兰姐之前在省城给人家做保姆,这次回来后,不打算再出去了,准备按晨阳的意思,在村里领头搞一个茶叶加工厂,也收购十里八乡的茶叶。当然,这事还要跟木仔书记商量,最好是过一下村委会,必要的程序还是要的,好事也必须办好。
见了晨阳一面,秀兰姐就回隔壁杨家村了。
除夕晚上,山里的客家人基本上都要拜山神、社公、土地,还要在厅堂挂像祭祖宗。在大门口贴上春联,房间、谷仓、禽畜栏、家具、床铺,甚至水缸都贴上红纸条,即所谓的“利市”,这些事,胡晨阳基本上都是不插手的,春联都不用他写,那是老族长的“专利”,早就为全村人准备好了的。
客家人的“年饭”,最重要的菜有两道:一是“年汤”,主要用大肉、萝卜、肉丸和香菇等做成;二是鹅肉,客家有“无鹅不像年”之说,一只大鹅十几斤重呢,鹅肉得用大盆装,一般都是做成白切鹅,剁成大块大块的,得沾上麻油辣酱吃,很能体现客家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特点。
今年吃年夜饭的,依然还是三人,姐回来后原本在家住了一阵子,但经不住姐夫杨武再三忏悔,又放不下儿子“光头”,还是跟杨武和好了,但也当着两家的长辈放了狠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今年胡晨阳还是“寡卵一条”,父母嘴上没说,心中那份失望与期盼,还是让胡晨阳有些压力,主动道:“爸,妈,明年我一定带个媳妇回来!”
晚上,一家人守着盆木炭火看“春晚”,这些年,“春晚”成了国人的“年夜饭”,只是,大家都觉得,“春晚”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歌舞主要就是“闹腾”,相声一点也不可乐,就靠几个小品撑着,小品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好看了。
胡晨阳最喜欢的节目,除了小品,就是军旅歌手晴儿的独唱,晴儿是山里出来的“辣妹子”,人长得美,歌还唱得那么好,真是上天眷顾了。如果说,少年时的胡晨阳心中也有“女神”的话,那就是晴儿了。
……
大年初一,胡晨阳早早地就起来了,放了一挂爆竹,然后去跟村里的老族长拜年。
老族长八十多岁了,身体还很硬朗,老人早年间上过私塾,又是村里辈份最高的人,胡晨阳每年都要先给老族长拜年,然后才去给村支书拜年。
老一辈人中,老族长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年轻时也在外闯荡过,五十岁时孤身一人回到胡家坡村。
老族长家里有不少竖排字的老书,古典小说居多,除了四大名著,还有些不怎么出名的书,比如《青楼梦》,老族长不让胡晨阳看这本书,但老族长自已却最爱这本书。后来,胡晨阳考上了武大,专门去珞珈山图书馆借了这本书的影印本,边看边乐,原来,老族长平时爱说的荤话,大多出自这本《青楼梦》,比如“吃奶没有摸奶亲”,就是书中一位老妇人骂不孝儿子的话。
老族长还喜欢说这些书上的故事,当地土话叫“讲古”,胡晨阳小时候最喜欢听老族长讲古,老族长呢,也特别喜欢晨阳这孩子,早早教他读书识字背唐诗,早就预言这孩子会有大出息,用现在的流行语,叫做“我看好你哦。”
胡晨阳爷爷去世得早,是真心把老族长当成了自已的爷爷,小时候给老族长拜年,那都是要跪下叩头的。考上大学以后,老族长就不让跪了,态度很坚决。
老族长又穿上了他那套灰白色驼绒棉衣,由于压箱底久了,有一股天然樟脑丸的味道,这件棉衣他每年只穿三天,初四就又收回箱底。
见了胡晨阳,老族长格外高兴:“晨阳回来啦?”
胡晨阳紧紧握住老族长的手,大声道:“老族长爷爷,新年快乐!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以前,老族长都是勉励胡晨阳“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现在改了:“晨阳,也祝你升官发财、发财升官!”。
最古老的山村,也在“与时俱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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