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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一条名叫52hz的鲸（第1页）

借着酒力，上官妙然破天荒地主动询问林了了，在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林了了这才发现有人在身边，慢慢侧过脸看向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动一动，眼泪便像脱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但林了了并不是不理睬上官妙然，她只是缓慢地轻声回答道：“这首歌名字叫做《化身孤岛的鲸鱼》。”

上官妙然点点头。

林了了又轻轻慢慢唱了几句，忽然停下，泪眼婆娑地问上官妙然：“你知道什么是鲸落吗？”

“什么？”上官妙然一时没听清楚。

“鲸落。Whalefall。”

上官妙然这次听清楚了，深呼吸，然后用自己所知所明稳稳地回答她：“当一只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缓慢沉入海底。在鲸尸下沉至海底过程中，盲鳗、鲨鱼、一些甲壳类生物等以鲸尸中的柔软组织为食。这一过程可以持续4至24个月，若要被完全分解完毕，过程需要将近15年。而这样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Whalefall，一条庞大的重达30吨的鲸鱼，慢慢在海水里被分食，分解，当所有有机物质被消耗殆尽，鲸骨会化成礁岩，北太平洋深海中至少有43个种类的12490个生物体是依靠“鲸落”生存着……”

上官妙然慢慢讲述到这里，忽然发现“鲸落”与方才林了了唱的那首歌有一种莫大的关联。

林了了则接过他的话语，继续说道：“深海中的温柔孤岛，就是鲸落，它原本与爱情无关，它只是非常寂静漫长的死亡与离别，但是它的离别却带给了无数生命以希望，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的鲸鱼都消失了，深海里便失去了这样震撼人心的温柔孤岛，换来的只能是更多的死亡与孤寂。”

上官妙然安安静静得听着，对那首歌便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理解。

“我的网名一直叫Alice。”

Alice？上官妙然忍不住心想，这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Alice是一条灰色鲸鱼，长39英尺，重约20吨，独自穿过冰雪覆盖的西北通道，在大西洋里生活。它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很多年过去，人们发现它没有一个亲属与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原来Alice是一条与众不同的鲸鱼，正常鲸的频率在15～25赫兹，Alice的频率却有52赫兹，它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它的家人和同伴都听不到它，感知不到它，也找不到它。它独自歌唱，独自旅行，独自在不该出现的海域生活了二十年，没有应答，直至死亡……”林了了说到这里，眼泪轻轻滴落在琴上，“我叫Alice，我是那条孤单的鲸鱼，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同伴，可是原来我弄错了，我始终没有找到对的人。我又回到了寂寞、荒凉的人海沙漠，很多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懂我……”

林了了说到这里，沉默了，浸淫在自己的感伤中。

上官妙然轻轻说了一句：“你需要它，你才会失去它。”

“什么？”林了了没有听清，所以问了他一句。

上官妙然浅浅微笑，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却非常享受孤独。歌德说过，人可以在社会中学习，然而，灵感却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会涌现出来。我以前也很享受孤独，那大概是因为我身边总是人群环绕，并且一直有伴侣，所以我渴望拥有个人的空间去思考。因为太投入专注，反而显得冷漠与无情。最后，不出意料得，我失去了我珍爱的人……也许……无论爱与不爱，值得与不值得，死亡或是活着，所有人的孤独都是殊途同归。”

“原来你骨子里也像我一样悲观，像我们这样的人，会不会一辈子都快乐不起来？”

“我？悲观吗？”上官妙然很诧异。

“从你刚刚的话语里，我听到非常悲观的情绪，也许是我理解错了。”

上官妙然苦笑，“我想我只是不太会安慰人……”

“你说需要它，才会失去它，就好像紧紧抓住的沙子必定会从指缝里流走。也许我总是强调自己的孤独，却正是因为总让自己沉浸在孤独的氛围里，才能不断地以此去渴求知音。可惜，这世上的一切，并不是追求就会拥有，渴望就能获得，懂你的人也许只是裹着糖衣的骗局，爱情昙花一现，知己一生难求，不能追，不能守，不能盼，不能愁，那……你说，人到底应该怎样做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呢？”林了了仿佛自言自语，并没有等上官妙然给她一个答案，而是再次吟唱起来：“我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我记得早先少年时，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那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钥匙精美锁好看，你锁了，人家就懂了。”（词：木心

曲唱：燕池）

上官妙然站在晚风里听着，听着，仿佛可以从歌声里看到过去自己与苏碧薇相爱时的画面，那么生动，那么栩栩如生，仿佛唱歌的不再是林了了，而是对他明眸微笑、楚楚动人的苏碧薇，那女性特别有的纤弱、敏感、优雅与诗情画意，温柔了整个夜晚。也就在那一瞬间，上官妙然的心融化得像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澈透明，看得见他一身傲骨和万种柔情。

“林了了……”他忽然念出她的名字。

女孩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重新开始，是否还有勇气面对未来？”

女孩点了点头。

上官妙然微笑，说道：“关于这些，我也一样迷惘，一样想有一个绝对的答案，可是你忽然让我懂得，如果你因为一个人，看见了更新奇辽阔的世界，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霸占她。无论结局有多么不堪，要懂得放手，放过自己。”

“这是因为我让你懂得的？”林了了眨了眨眼睛，思索着。人生总是如此，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个相似的迷茫者相遇，在对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同时感悟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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