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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停的,此刻晨曦的暖阳轻轻散发着光亮,一轮红日在唤醒冬夜沉睡的万物,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水汽,略微的寒意不禁让人打哆嗦。
明朔正在思索自已所在的方位,眼前的是薄雪覆盖的田地,再往远处是隐约可见的群山,山头上似乎生长着一层白白的植物,如果走进了看,会发现那是终年下雪的雪山。
如果海树因为私仇没有刻意把自已带到某个偏远的地方,那这个地方大概是北门外的京郊,因为只有极北方才有雪山,而京城的北门开外正好能看到。
回头一看,远方默默立着一座小城,之所以小,是因为它处于天穹之下,融于万物之中,没有突兀的感觉。
明朔可以肯定那座小城就是京城,自已在离北门以外很远的地方,海树甚至没有眨眼,没有耗费瞬息的时间,忽略墙壁、砖石、土地、空气,几乎无视所有的天地规则,就把一个人,从锦衣卫最里面的诏狱带往京郊。
不是切身体会,不能体会其中所带来的震撼,明朔有些明白,佛宗视人族为草芥,并不是无情,而是他们对于万事万物,对于除魔族以外的一切生灵都这样看待。
在上界的佛陀看来,那些渺小的生物们与沙粒无异,力量庞大到一切尽在掌中,就可以无视蛇虫鼠蚁的撕咬,所有明皇所做的一切,纵使海树知道,佛宗的人知道,也只当做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笑话,或者他们连笑都不肯笑。
力量悬殊到如此地步,明朔有些泄气了,难道让士兵们拿着铁剑,披着盔甲,去跟这样的怪物战斗?结果无疑是大漠中卷起一阵沙尘,顶多能钻入佛眼中膈应他们,之后就随风而逝了。
人族不是没有强大过,但时间很短,短到佛陀手中的拈花一瞬。
那是德宗皇帝战败后,道门兴起,道人们对于天地之间的气,对于万物之中的灵所有感应,并在感应中慢慢体悟,演化成一种天地万物之间的‘道’,这是独属于人族的力量。
佛陀们并不允许这种诡异的力量存在,于是在一百年间对道门赶尽杀绝,一百多年前,道门的最后一位传人,终于在佛宗的追赶下不得不遁入轮回,道门,终于亡了。
明朔或许是人族里唯一还见过道门的人,他回想着那种气,那种通达万物的力量,记忆很深刻,至今不曾忘却。
京郊的土地很硬,不时有石块凸起,走在上面很硌脚,明朔一步一步朝着京城走着,他在想海树把他送到这而不送到其他地方,可能有什么想不到的用意。
可当他走了一个时辰,额头上不住地流汗,双腿酸涩,脚底不知道磨出多少水泡,那座京城还是那么小。
这是报复!
可能是因为明朔痛快地骂了他一顿,也可能是‘佛祖’骨植没有立刻拿出来给他,明朔此刻不得不像那些苦行僧一样折磨自已一百二十岁的身体。
他现在必须回到京城,阻止朱翊宁疯狂的举动,当然他不可能再抱有用言语说服他的幻想,而是打算用切实的行动制止惨剧的发生。
朱翊宁的一番话给明朔指明了一条路——朱翊越,明朔此前没有过度向徐仁询问这位安王的事迹,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朱翊宁的身上,结果显然是错的。
朱翊越的身份很尴尬,他是唯一一位在京的王爷,朝堂的事有明皇在上,偏偏他还被受封为摄政王,不得不临朝听政,君臣之间,王爷和朝臣之间,大哥和弟弟之间,其中的分寸很难拿捏。
但却能因为他一人而牵制住外面的三个皇室,他一个人的恩泽就能让朝臣敬服,朱翊越在百官中的地位隐隐能和明朔在魔朝的地位相比,明朔确实低估了他。
所有现在要能逆转时局,就必须找到这位摄政王。
明朔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满身灰尘的朝服,原本看起来还干净的红袍立刻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掌印,他疑惑地伸出双手,灰尘和汗液交黏地如墨一般。
他才想起来,刚才惊讶之余双手不住地抓向诏狱里的牢门柱子上,并在海树的言语中狠狠攥紧,此刻真的很想摇一摇那只佛铃,把海树叫出来先骂他一顿,再让他滚回去。
明朔最终压制了这种冲动的想法,要是真这么做了,那位面色无恙却内心记恨的老禅师,还不知道会把他再次丢到哪里去,只好迈着沉重的双腿,穿着这身厚重的官袍,艰难地朝着京城行进。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明朔的嘴角稍微起皮,面色中红里透白,那座京城终于在可见的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
北门很空荡,一方面是返京的人不多,另一方面是这道门朝向极北雪山,终年寒凉,那边的城池的住户很少,基本都是用来驻防的,因而除了种地的一些农户,很少有人走这道门。
明朔扶着城墙喘气,他再看了一眼那个刺眼的大黑掌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感受到阵阵凉意从臀部传来,略微消解了袍服中的闷热之气。
稍微休息一会,他开始思虑朱翊越会在什么时候回来,会走哪道门。
安王的身份贵重,与一般的朝臣不同,很可能会直接送到京城里分配好的居所,不会途经城外,可是明朔的身份此刻不宜进入京城,再次被人认出的话,只能被抓回又脏又暗的诏狱死牢里。
明朔看着北门城门大开,空无一人,想来应该是回京的兵力有限,所以守城的士兵都去了东、西、南三门,而忽视了这道北门,同样的,京城居于正中,官员们大多在靠近南门的地方住,明朔的府邸也在那,所以面前这些基本都是空屋。
明朔走进去后四处观望,确实空无一人,于是他很大方地走进一户没锁门的房子,准确来说是没有锁,因为魔族把锁也带走了。
明朔从怀里拿出了那只铃铛,默默注视很长时间,最终动手摇响了它。
像摇一条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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