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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 恍然（第1页）

涉月岛上有座庭院，院前挂着与马车相似的白玉，白玉上刻着繁复的符文，院内也种着一颗梨花，梨花树老的很，枝干弯曲僵硬，欲出院墙，姜明肌几人从屋内出来，最终在梨花树下的石桌前坐定。

叶渡苍一个眼神，叶扶惊便用术法燃起石桌上的红泥火炉，开始煮水泡茶。

“许久不见。”叶渡苍与林清绝说话的语气明显要比对叶扶惊和蔼，姜明肌觉得五年之前，叶渡苍或许真的还是疼爱他这个入室弟子的。

五年前林清绝满心恨意的离开叶城，五年后林清绝又满心恨意的回来，只可惜他恨的却不是同一个人，林清绝当谢五年前叶渡苍不曾杀他，但他却说不出口，甚至连一声师尊都唤的格外生疏。

“可唤师伯。”叶渡苍并未勉强，而是再次问了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妄水的弟子，可还有存活于世？”

“师姐宋贻珠，师兄许厌许月陵死于魔界凌氏一族。”林清绝回答这句话时是跪在地下的，“余我与师姐姜明肌。”

几朵梨花过风飘落，姜明肌跟着林清绝从坐到跪，地上并不很硬，但姜明肌却在林清绝这一句话里，突然觉得此刻她跪下，便是一同承担了复仇的责任，也承担了凌云峰最后的传承。

“一路辛苦，到此便安心修行，莫辜负妄水栽培之意。”叶渡苍脸上看起来并无波澜，他看上去并不为凌云峰众人而伤心，也一句话不曾提到要为凌云峰众人复仇，叶渡苍站起，摸了摸姜明肌的头。

姜明肌敏锐的察觉到叶渡苍的手中含着一丝细微的法力，那法力瞬间流转过她全身，而后又散去，叶渡苍看上去是对晚辈的喜爱之举，实际上却是试探，姜明肌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白梨花，无端的有些抗拒，或许叶妄水死前给他传信过，亦或者他自己占卜出了什么，他知道我有魔族血统？还是知道的更多？

姜明肌无端的体会到了一点差别对待，叶渡苍的一番话，或许全是说与林清绝听的，他甚至不曾提杀人一事要如何处理，姜明肌看了眼泡着茶全程被他父亲漠视的叶扶惊，突然就明白了为何他对林清绝一点都不友好了。

叶扶惊微微卷起袖子，将泡好的第一杯茶递给叶渡苍，而后是姜明肌与林清绝。

姜明肌端起白玉的茶杯，一口轻轻的吹散浮在上面的梨花瓣，叶渡苍正在与林清绝梳理经脉，姜明肌听着叶渡苍与林清绝的对话，端着杯水与一脸高冷的叶扶惊对视。

“心静二字，可曾相忘？”叶渡苍一只手搭在林清绝肩上，“不生执念，不生仇恨，不一叶障目。”叶渡苍一句一句的说，林清绝被熟悉的力量引领着在体内一遍一遍的循环，他听着叶渡苍的话，一瞬间真的觉得开始安心，他在凌苍峰也呆了五年，叶渡苍对他比叶扶惊好，林清绝被送走时曾格外的恨他，可如今再次被叶渡苍教导术法，他却依旧觉得安心，觉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一心修炼的那些日子，我的师尊不曾遗弃我，林清绝心中一遍一遍的流转这句话，而后突兀的觉得这些天来的浮躁和不安全都慢慢沉下，凌云峰与凌苍峰，姑且都算我的家，林清绝心中渐静，参差梨花缝隙里，月光落下斑驳一片，格外温柔静谧，并非无处可去，我并非无处可去，林清绝彻底放下这些时日紧绷的神经，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姜明肌与叶扶惊对视，叶扶惊看上去对此见怪不怪，姜明肌借着饮茶，掩了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人世之间不也是注重天赋，叶扶惊已经惊艳绝伦，可是卦象说林清绝才是未来大成之人，故而同台之时，叶扶惊备受他父亲的冷落。

夜色渐深，各自休息，姜明肌被分去了南处的院子，叶扶惊与林清绝在北边。

姜明肌第一次在外不与林清绝住隔壁，她不曾睡着，林清绝与她置气，姜明肌提了壶梨花酿，在屋顶赏月，涛声依旧，月光下四处一片静谧，姜明肌突兀的觉得林清绝与她置气后，这硕大的人界再没有一个她所熟识之人，繁华神秘的叶城里，住满了林清绝的熟人，他在此住了五年，她却是第一次来这里，姜明肌豪气的将一杯酒饮尽，如此不公平，她心中想，姜明肌突兀的想回魔界，那才是她熟悉的地方，林清绝有叶渡苍看管，慢慢的应该被彻底教育成君子端方仙气满满才对。

满院的梨花，姜明肌真的想要离去，这里不是凌云峰，她找不到熟识之人讲话，我像极了一个外来者，若是措手杀人会被判离凌苍峰五年，那便太好了，这五年，我当与林清绝彼此舍弃掉越界的感情。

叶扶惊提剑路过时，姜明肌已经饮了五杯。

“我若是告诉别人，凌苍峰出了名的天才，自小因天赋不够出色而被亲生父亲嫌弃，众人必定不信。”姜明肌远远对路过的叶扶惊举杯。

叶扶惊折返，站在梨花树下，看了姜明肌一眼，“你欠教训？”

“师兄指教。”姜明肌扔了酒壶，提剑跃下，姜明肌喝了酒，最近的跋涉劳累，她思绪过多，无端的想要发泄。

姜明肌提剑就上，她受着伤，叶扶惊也受着伤，姜明肌毫不避讳的用着剑，反正此处无人识她，而她有秘密不愿告知林清绝也不差这一次。

姜明肌的剑法斩碎梨花，卷开后散了满天，姜明肌出手是一叶障目，梨花遮掩视线，她的长剑直刺过去，神色认真半分不曾手下留情。

叶扶惊感知到了刺过来的那一剑，姜明肌的打法和凌苍峰不一样，凌苍峰教导万事当留退路，叶扶惊极少见到修仙弟子第一招就如此不留退路要夺人性命，叶扶惊抬手用剑鞘格挡开了姜明肌的第一招，叶扶惊拔剑，横剑一扫，满天的梨花偏偏落下，叶扶惊回过头看姜明肌，横过的剑气扫到了她，月下的姜明肌衣衫被划破，露出半个肩膀，叶扶惊不为所动。

姜明肌舔舔嘴唇，并不怎么管破掉的衣裳，叶扶惊那招接的格外出色，四两拨千斤，是他惯用的伎俩，姜明肌再次出手，她前世与叶扶惊对战多次，今世一次试探后，便有意开始针对，叶扶惊不熟悉她的招数，她却早已经对叶扶惊的招式和习惯了然于心。

姜明肌与叶扶惊对战，她现今还不敌叶扶惊，她被叶扶惊逼的步步后退，却始终顽固抵抗，悍不畏死，姜明肌借助了自己丰富的经验，也借助了对叶扶惊的熟悉，她与叶扶惊对战半个时辰，最终被他一剑逼出庭院，切磋之中，先出场地为输，姜明肌被逼出庭院再次跃上屋顶，屋顶酒香尚在，她抱拳，勾住滑落肩膀的衣裳，大笑道，“多谢师兄指点。”

叶扶惊的衣裳也被她划破，他站在梨花树下，将长剑入鞘，语气里带着一点冷笑，“你很熟悉我的剑法？”

姜明肌听出了叶扶惊隐藏的嘲讽，你熟悉又如何，一样被他斩于剑下。

姜明肌得了他的嘲讽，无端笑的更盛，姜明肌集中精力的打了一场，现今终于觉得累与放松，叶扶惊前世很是厌恶她，每每对战，必定要气她几句，前世她与叶扶惊各有输赢，算得上是老对手，姜明肌方才与他打了一场，终于又对这个世间产生了那么点归属感，还是又熟悉的事物的，就比如叶扶惊的剑。

姜明肌再次觉得洒脱，她跃下屋顶头也不回的回屋，将剑挂到墙上，便如此吧，本就该在林清绝有越界之意时就开始疏远他，如今阴差阳错，正好，不必多去开一次口，来了人界五年，姜明肌觉得自己今日才算真的清醒。

万物万事，她重来一世，最终的目的便是报仇，她当为前世众人报仇，也当为凌云峰众人报仇，当日来人界的又不止凌氏一族的人，不杀他们，她还可以杀别人，情情爱爱，终究误人，不曾开始，便是最好的结果。

我过于放任，若非凌云峰一事，我是否会浑浑噩噩跟着林清绝过一世？且还给自己找噬心咒的借口，找林清绝对我如此好我当不负他的借口？姜明肌点了盏灯，推开屋内的床，那盏灯在夜风下闪烁，像极了魔界的招魂灯，若我与林清绝一道，或许我来日会忘记魔界，会因为害怕林清绝死而不忍让他与姜祭对战，前世为我而死的人必定会在我梦中哭。

姜明肌灭灯睡觉，一时之间竟然也觉得心中安宁，她对林清绝有所隐瞒，也有所利用，林清绝退回到同门的身份，当是为二人省心。

叶扶惊回屋换了一身衣裳，提着剑来海边时，片叶所化的船已经行驶出去很远，叶扶惊只看见一处黑点，在海天交接之处，海浪层层叠叠，叶扶惊观望了片刻，又提着剑回去。

叶渡苍不会等他，也并不太重视他，叶扶惊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他和其他凌苍峰的弟子并无两样，叶渡苍爱惜他们的性命，却并不对他们施舍几分感情，叶扶惊知道和姜明肌打了一番后，已经错过了时间，叶扶惊也知道叶渡苍不会等他，但他还是来看了一眼，而后又满心漠然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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