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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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故人语（第1页）

云泽城外的山中，有一处寺庙，钟声悠扬，曲径通幽，凌时越救过主持一次，故而来去自如，且在寺庙中有一个禅房。凌时越的救是故意安排的，他不想露宿野外，故而得在山中有一落脚处，寺庙灵气浓郁，得以被他选中。

此刻的凌时越换了身平常扮相，魔族的特征通通被他掩盖起来，他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扶着姜明肌，光明正大的与寺庙里的看门和尚打招呼。

“去了云泽城一趟，路上遇见一个昏迷的姑娘。”凌时越如此解释，姜明肌生的明艳过人，又一身酒气，那些小和尚修行不够，低着头扫叶子，看都不敢仔细看一眼，凌时越轻笑一声，扶着姜明肌进了自己的小院。

凌时越的屋子采光极好，他挽起袖子提姜明肌醒酒，仙魔术法不同，凌时越不敢贸然使用术法，而是动手按照最古老的法子，做了一碗醒酒汤，趴在石凳上的女子有一张明媚的脸，美的有侵略性但又并不俗气，凌时越喂过了醒酒汤，而后用浸湿的白布给她擦脸，凌时越擦的力度很轻，擦完脸后白布拧干搭在了屋檐下，凌时越拿了本书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光线极其的好，凌时越看上去耐心十足，但看了一炷香，却仍旧未曾翻页，凌时越想到了远在魔界的“姜明肌”，这人与“姜明肌”生了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年龄，甚至她还认识我，凌时越抿着嘴，倒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凌时越五年未曾见到神智清醒的姜明肌了，两年未曾见到安静乖巧的姜璃了，不管这具身体里的是谁，听见她昨天叫他时越的那一刹那，他都无比期待。

姜明肌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听见了林清绝告诉自己他真的好喜欢她，还梦见自己告诉林清绝她自个是个魔族，这不是扯吗？姜明肌想，我一贯喝酒，从不误事，怎么会因为喝酒将自己给卖了呢？姜明肌肯定自己神智不清，甚至连最后看见的凌时越都绝对是个幻觉。

姜明肌觉得自己该是醉酒之后做梦，她不甚清醒的睁眼，打算让林清绝扶她一扶，却没想到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却不是林清绝，而是一身青衣，眉目带笑的凌时越。

凌时越丢下书，扶住了姜明肌，姜明肌抓着凌时越的胳膊，一时之间无法言语，她愣在原地，宿醉之后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头尚且还疼，这不是梦吧？我现今的样子该如何解释？魔界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又是否存在？时越是否还是魔界的我的挚友？我占了姜璃的身子，那姜璃可否是占了我的身子？

千万个疑问塞在姜明肌心间，她扶着凌时越的手臂，隔着薄衫，感受到了温热，“时越。”

姜明肌最终主动叫了凌时越的名字，短短的两个字，声音有点低，宿醉后还有一点破音。

寺庙钟声响起，悠扬又静心，姜明肌重新坐在椅子上，突兀的觉得松了一口气，阳光明媚的很，茶香和药香夹杂在一起，身旁没有第三个人，凌时越她无比熟悉，四周鸟鸣阵阵，姜明肌一时之间却觉得一片安逸宁静，好像浮在外面的一颗心终于慢慢的沉下来了，周身舒畅。

“明肌？”

“嗯，”姜明肌应了一声。

凌时越眼底有一瞬间的失望，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姜明肌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失望，她端起茶杯，看像凌时越眼神有着不加修饰的不满，凌时越仿佛并不想见到她，这种认知让姜明肌头一次心间产生了那么点难过，好像自己心心念念一个人，结果再次见面那个人移情别恋了一样。

“你难过？”凌时越支着下巴突然开始笑，他另一只手转着茶杯，“我才难过呢，我还以为是姜璃，五年没见了啊，明肌，发生的事情真多。”

“姜璃？”姜明肌不动声色的问。

“该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们该是在五年前互换了身份，而后你从魔族来到了留仙镇，她从留仙镇来到了魔族。”凌时越如此解释。

“那姜璃现去了何处？”姜明肌继续问。

“两年之前我送她走了，魔界不安全，你师兄的势力越来越大，我护不住她，送走了她的魂魄，现今已不知去了何处，昨夜我还当你是她。”凌时越说起姜璃时兴致不高，姜明肌神色如常的盯着他，却越发的觉得难受，仿佛并不如她想，她想到一切证明自己是姜明肌的办法都没有用，因为凌时越认出了她是姜明肌，姜明肌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束，现今才发现这该是开始才对。

她缺席了五年，凌时越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年，这五年来他从一个少年长大，经历了生死，夺权，她失去了与他并肩作战的机会，而凌时越也早早学会了保护他人。

五年未见，此刻他在凌时越心中该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但他早就习惯她不在了，此刻她与凌时越，当是可有可无。

“别这副脸色，我也很期待看见你，真心实意的期待。”凌时越见姜明肌脸色突然难看，无奈的安慰，他对姜明肌感情很深，但五年生疏，最初他也逼问过姜璃，问姜明肌去了何处，问她到底是谁，一切都是无果，他被迫保护了姜璃，后来三年，姜璃与他很亲，姜璃不如姜明肌肆意妄为，故而他总要交姜璃如何在旁人面前伪装她是姜明肌，他们两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再后来，时间一长，他看着少女慢慢长大，一时之间就分不太清姜璃和姜明肌了，姜明肌的身体，姜明肌的红衣长剑，姜祭的灵魂，她惩罚犯错者故做肆意，手段凶残，却在脸上溅了血后用余光偷偷的看他。

姜璃要叫他时越哥哥，无人的时候要偷偷将好吃的糕点塞进他嘴里，明明早就辟谷过，姜璃却仍旧格外贪吃，小时候没有的东西，长大后便格外的想要，改也改不掉。

“明肌，好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凌时越叹了口气，他放下杯子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姜明肌，他抱的格外的紧，带着一点失而复得，起风了，凌时越的发丝扫过了她的脖颈，她靠在凌时越的肩膀上，觉得有一点委屈，凌时越还是那个凌时越，但却不是上一世那个与她当了一辈子挚友的凌时越了，那个凌时越该是在初入叶城的幻境里，彻彻底底的消失，凌时越不再一心为她，但不一心为她的凌时越也是凌时越，她欠着凌时越。

“我寻了整个魔界也不曾找到你，但你是魔尊的弟子，是姜祭师妹，未来必定大有所为，所以我才与姜璃守住秘密，阿璃该是你的妹妹才对，却不知幼时你与她到底是如何失散，我已两年不曾见她，你一贯我是放心的，今日得见，更是愉悦，却不知她流落到了何处。”凌时越抱着她，慢慢的说话，姜明肌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酒气，凌时越却丝毫不曾嫌弃，他抚摸着姜明肌的头发，一半心思想着姜明肌，一半心思想着他保护了三年的阿璃。

凌时越正经的时候总是很正经，平日里却又嘴欠的很，姜明肌记得前世的凌时越也见过姜璃，那该是很久之后，姜璃那个时候在姜祭帐下，与他们并不算相熟，凌时越偶然见她，回来时与姜明肌一阵夸奖，声音凉凉的，挑着眉毛抬眼冷笑，“可比你好看，还比你温柔，哪像你啊？不是打就是杀，除了姜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看你早晚要吃亏。”

往往熟悉的人才互相开玩笑，往往生疏的人才小心翼翼的相处。姜明肌回抱住凌时越，凌时越与她至少还有十几年的感情，就算这一世凌时越心中真正有了人，那整个魔界之中，他仍旧是她最能信任的人，不管如何，他为她保守了五年的秘密。

姜明肌抱凌时越抱的过于用力，凌时越放松下来，任由她抱，从魔尊女徒变成留仙镇乞儿，她这五年来，也该受了很多苦才是，她消失的时候十四岁，整个魔界无人敢惹她一下，她打小天不怕地不怕也是有原因的吧，因为整个魔界，真的没什么值得她怕，失去全部术法，突然变成留仙镇的一个乞丐，凌时越想到此处，微微摇了摇头，他再次抚摸了一下姜明肌的头发，“我渡你成魔，随我回魔界吧？就算没了姜明肌的身份，我也不缺你一口吃的，小时候收了你那么多贿赂，现在慢慢还你呗。”

凌时越很认真的开口，他劝姜明肌以姜璃的身份回魔界，当他名义上的部下，“奶奶死了，我族没有圣女，并入它部并非奶奶的意愿，你回来吧，我扶你做圣女。”

凌时越走了和上一世同样的路，他再一次的开口，低声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他再一次选择把凌氏交给她，即使此刻她还是一个修仙者。

“姜璃是人魔混血，我本无法修仙也无法修魔的，她当与我同父异母。”姜明肌的体温微微上升，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大喊，时越来接你回去了，你为何不走？另一个声音低声不断私语，噬心咒林清绝林宴尾报仇，你一个都没做完。姜明肌的心摇摆不定，时隔五年，眼前终于再一次出现了岔路，她抱着挚友凌时越，闻着药香，听着寺庙里的钟鸣，心中不定。

一瞬间仿佛过了许久，姜明肌不曾答应也不曾拒绝，她松开凌时越，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你来人世必定有要事，是走是留，办完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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