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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狩猎季节六（第1页）

几颗闪烁的星晨于厚重云层飞雪之后悄然显现，眼下气温大概是降到了极低的程度，万篱不知道，却也能明显感觉到黑兽的行动正在变得迟缓。没完没了的战斗持续到了半夜，远处还是能够看见带着道道血色飞起落下的虚无之影，少年望着头顶依旧昏暗的天宇，轻轻哈了口气。

他发觉自己正在陷入一场极为重要的争斗，尽管现在算上那些北疆战士，还在站在这广阔战场上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尽管这场灾难在南疆还不为人知，它已经变得意义非凡。

夜色下伏尸无数的荒原之战，大概可以被收入诗人们的故事里用来哄骗那些想要早早踏上冒险征途的孩子们了，如果那时候脚下的北疆亦或是远方的南疆故乡还有人活着的话。

沾满粘稠血水的长剑已经折断在某只黑兽的脑袋上了，万篱脚踩着数米之高的温热尸体，小心操控着那些拖着修长尾巴游离于身体四周的球形火焰，它们的存在至少让所有试图再度近身的黑兽都能多犹豫思量一下。只是此刻饥饿感和疲惫比之前更加明显地折磨着万篱的身体，即使对寒冷的感知还是那么微弱，模糊得像是许久之前那回忆中的体验一样。

数十只黑兽停下前行的脚步缓慢包围了他，但与此同时整支巨大的队伍也在逐渐平静下来，怪物们受困于肉体的疲惫，尽管最靠前的队伍估计早已经踏平了谷地里的小镇。说起来，万篱曾听暗旅说起那里曾是另一个神侍的故乡，在很久以前，那里叫做息风谷。

谷地之外这片宽广的平原则被北疆的旅人们称之为晨曦之望，过往每当火红的太阳沿着地平线慢慢爬升跃入晨雾的时候，原野上总会闪动着零星炫目的金色光芒，像是暗夜里生起的篝火般。但是看起来要等到下一个清晨的到来似乎不是那么容易了。

足有成人大小形似老鹰的怪物正成群在天空中飞舞盘旋着，它们封锁了万篱离开的路。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你们的灵魂里满是人类的记忆，却变成这个嗜血丑陋的样子，当你们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出生的时候呢？你们生来就是带着灵魂的怪物吗？”

面对万篱因为断续喘息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问话，黑兽们只是报以沉闷的低吼，像是夏日大雨降至时候的雷声。少年掀起破烂的衬衫衣角擦了下脸上的血迹，扭头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在这个刹那又一头黑兽怪叫着冲了上来，它抛去同伴们面对成堆扭曲尸体时表现出的忌惮与畏缩，外突如野猪般的尖锐獠牙甩着粘稠唾液就朝万篱直扑上来。但他们唯一的敌人只轻巧地后退几步便避开了这次突袭，万篱心念微动，数飞舞的十个火球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目标般一哄而上，全都它的脑袋上炸成了炫目的巨大光焰。

爆发的炙热气浪中响起了怪物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它直对着万篱吐了一口墨绿色的液体，紧接着便不顾火焰飞速逼近，整个巨大的脚掌猛然拍在了他的身上。它比其他的黑兽更加强壮，更能忍受伤口带来的不良影响，而无休无止的战斗已经让万篱本能地有些疲惫恍惚了。

万篱在遮蔽住视线的粘稠毒液中听见耳边一阵巨大的轰鸣，虽然并没有很明显的感觉，他还是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散发着阵阵的青烟，随后便是身周冲天而起的雪花和脑袋被砸碎一般的剧烈疼痛。他在地上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再次清醒时，已经是在一堆黑兽的包围中了。

但出乎它们的意料，万篱再次跃起飞快攀上另一头黑兽的脊背。虽然失去了兽血的依附，但是他脆弱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刚才巨大的冲击而折断任何一根骨头。少年擦去嘴角的血水和烂泥，双眼直直盯着不远处脑袋已经彻底烧焦变形的怪物，它脸部的血肉就像是受热的蜡像般垂落下来，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骨头了，但就像万篱一样，它并没有倒下。

地面轰鸣，被踩烂融化的雪水正在不住颤动，周围猛然爆出一阵剧烈的骚动。

他放眼望见远方几个巨大的身影正顶着风雪缓慢朝这边挪动，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还是能看得出那些家伙的体型大得惊人，整个沉浸在落雪中的身体大概有五六十米之高，虽然怪物下身形似四脚满是鳞片的蜥蜴，高耸着的上半身却勾勒出一个隐约的人形来。

它们不带毛发如干尸一般的脑袋在夜色下散发着幽蓝的光泽，整个佝偻的半身大幅前倾，一面用巨大的脚掌不断踩踏途径的黑兽开出道路，一面不时伸手抓起几个黑兽就往嘴里塞。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怪物，整个黑兽队伍再次发了疯似地向前冲刺奔跑。

突然间，万篱觉得眼前这场飞雪再也无法这些家伙前行的脚步了。

但是在眼前，他还需要解决正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这个大家伙，因为远处即将到来的巨大威胁，不少黑兽选择了直接用蹄子对付那些试图阻挡它们的东西，就连先前还在埋头战斗的虚无之影此刻也升入了空中，她没有羽翼，只是很奇怪，似乎也没有其它能飞的黑兽试图对付她。

只有那头被彻底触怒的怪物还站在原地，等着万篱动手或是自己又一次的蓄力飞扑。

万篱觉得自己脚下正在剧烈颤动，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现在踩着的这头黑兽也开始逃命了，亦或是远处那几个堡垒般的巨大怪物闹出的动静，但渐渐的，他发觉那就是单纯的震动，整个地面都如筛子似地晃荡着，像是南疆那边南方群屿时常发生的某种奇异灾难。

他伏下身去，同时看见对面那头黑兽也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因为它那时所站的地面正在开裂，狭小的缝隙顷刻间变成能轻易吞噬整头黑兽的巨大裂谷。在黑暗的中央，无数黑色的巨大石柱正带着雪花泥土缓慢升起，万篱认得上面那闪耀着淡蓝光泽的古陆语文字。

随着尖碑的抬升，它们脚下也形成了随时都可能塌陷的地下空洞。

万篱在震耳的轰鸣声中回过头，发现在息风谷地的位置，一只巨大的石质手臂正扒拉着山坡，缓慢升起，金色的灵魂光芒像是云雾般在它的身周围绕着只是更加纤细更加柔软罢了，像是少女漂亮的长发。万篱想起了自己在牙港海滨见到的那个筑石巨人，不过眼前这个，明显要比那个更加巨大，也更加强悍危险。

之前块被守护了这么多年的筑石，那些积蓄了几百年的灵魂，原来就是用来激发这东西的。

近前的虚无之影似乎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变化，她落地消失在成堆疯跑的黑兽队伍中，万篱以为她是准备撤离这场战斗了，毕竟接下来的战斗可能已经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可以解决的了，事实上，大概除了那些诡异的神侍和神灵的代行者，根本就没人能在这种灾难中活下来。

但就在万篱想要在烧伤黑兽恶毒的目光中飞起脱离战斗的时候，他看见在影子落下的地方，一个近百米高的身影甩开数十只黑兽站了起来。它就像是从烟尘中生出的一般，整个身体大半都被缭绕的黑雾掩盖着，尽管如此万篱还是能见到它像人一样双脚站立的模样、略微弯曲前倾的脊背、长着四只剑齿的巨大嘴巴和在夜色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狭小双眼。

有点像是古老的猿人亦或是人们对于传说时代北疆蛮人的描述，但万篱知道，那家伙就是虚无之影，而更加奇怪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见过类似的情形，只是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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