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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风雪筑恶而生（第1页）

漫长时光里总是不缺那些心怀远大志向的人，可这么多年岁逝去，到最后仍能坚持下来完成那事业的也是寥寥。不论何时用嘴巴说出的话总比行动上的千难万险要容易得多的，隐匿在黑暗中的老者微微松了口气，静待男孩心中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自行熄灭。

但是寂静的时刻过去，眼前那个碍事的身影却还一直站着，青吉那双载满了怒气和自以为是的理想的眼睛瞪得他很是不舒服。

“话说你为什么还不走，都说了我教不了你什么了。你们这些蛮人要是有这种决心直接拿着武器冲上去就好了，那种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就可以得到成效的低阶技艺不是比咒文学识更加适合你们吗？”

“我是不怕死，但即便这样也还是需要咒文的力量，请你……不论如何，稍微给我一点希望吧，让我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啧，你到底还要我提醒几遍？都说了……”

要知道当初黑兽初至的时候可没见到胆敢伸手救治他受伤伙伴的原住民，他们那毫无用处的力量、虚伪的勇气和这种死不罢休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讨厌到极点了。

像眼前这十几岁模样的小崽子，怕是还不知道武器的轻重吧。

虽然被这种高度的厌恶情绪推动着，老人却没能如愿将自己心里的话讲完，男孩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无声推开木门，离开了。

原来那句话只是离开前的一声口号吗？他原本以为那是青吉再次展开争辩的由头，却没想到仅仅放弃前的最后一句场面话，看样子蛮人的耐性也就是这样，倒是和他心里的预期相差无几。

仅此而已啊，老家伙在心里暗嘲道，之前那种信誓旦旦的神色……

不过少年的样子到底是让他想起了过往一些被淡忘的事情，信念这样的东西当然是谁都有的，只不过它们大多数都太弱小，被杀死了，剩下来的，或许能成就凡人的奇迹，但也只是神灵的蝼蚁。

人们本就拥有最为宝贵的生命，却偏偏要用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去改造它，直到最后连最初的源头都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曾经骄傲的乌灵族人啊，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圈养着黑暗的房间里仿佛没有时间流逝留下的痕迹，作为神创的战士，乌灵族人可以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也不休息，除了偶尔翻身之外，老人已经彻底遗忘了时间的存在，直到，光亮再次出现。

屋门像张松垮的大嘴般敞开着，，这次闯进屋内的男孩没有及时关门，那大概代表着第二天正午的阳光让他双眼极为不适。

若不是估计着这地方也只有青吉才能找得来，转身的刹那老人甚至没能认出他来。昨天男孩身上那件带着尘土的白色麻料外衣已经布满了血痕，也许是去找了黑兽的麻烦，此刻他浑身都是浓烈杂乱的血腥味，头发扎满杂草，跟个鸟窝似的，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此外，男孩手里还抱着一只缺了半侧罐口的陶罐。

“如果你还要再说什么废话的话，起码先把门关上！”

“这陶罐里有些水，你先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吧，看看自己把高傲的乌灵族人变成了什么样子，然后在听我的废话。”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青吉的语气并没有昨日那般沉稳深刻，床上老人迟疑片刻，终于从草窝里缓慢坐起，却没有去理会那罐水。

即使不看那倒影他也多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几十年没有修剪过的头发、破烂如同乞丐的衣服，还有那沾满了污垢与尘土的黑色粗糙皮肤，大概已经是历史上最落魄的乌灵族人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都说了我不可能……”

“我这身血，不全是自己的，还有黑兽的，我虽然杀不掉它们，但至少能动手让它们尝到点苦头，让它们知道我也不好惹。我们不仅仅只是猎物，谁是猎人可不是由天生血统决定的。”

“你脑袋坏掉了吗？首先，你得明白现在大陆上到底有多少的黑兽，明白那些黑兽不过是零漓随手便可捏造千万的小傀儡，没有丝毫情感，所以你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会让自己更早死掉。”

“你不是说，反正我迟早都要死掉的吗？两天前我的父母就已经死在黑兽嘴里了，既然我也没地方去，不如就让它们也不好过一阵子。我还在追寻它踪迹，马上，我就能彻底杀掉那头黑兽了。”

这个……就是迷失了生命本质的人吧，沉溺在无意义的复仇中。

“随你的便吧，反正我不想管你们部落的破事……”老人翻了个身面向肮脏的墙壁，继续着自己没日没夜的昏睡。

但是，大概在过了一天左右，男孩又来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只不过这次的伤口似乎比之前的更加严重了，血痕化脓的同时，男孩的皮肤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淡青色，十有八九是由于黑兽血液的缘故，借着乌灵人天生敏锐的感知，他知道男孩的血液已经和那些黑兽的合为一体了，真是愚蠢到家的做法。

没有巫药的辅助，这根本就是不治之症了，家人死了，自己却还不懂得珍惜，不知道要继承他们的信念好好活下去……

虽然这么说起来他自己也是类似的情况，但至少他还没有蠢到要为了复仇要去找那些黑兽的事情。就像神灵创造乌灵族一样，零漓缔造了黑兽，这样的生命，即使死去，其中的力量也会回到创生者的身体里的，稍稍休整，又可以再重生，卷土重来。

“你不是才说了你们的部落要南迁，不跟着走是准备和我这个糟老头子一起死在这里吗？”这次，他甚至已经不打算起床搭理他了。

“我没回部落，这两天一直都在追踪那只受伤的黑兽，估计只要再多一点的时间，我就可以杀了它，黑兽的血液能够治疗伤口呢。”

老人注意到，这一次，男孩的眼中露出了微微嗜血的光芒。

他暗暗聚集身体里所剩不多的力量，虽然早就做了死去的准备u，但要是死在这么个蛮人小鬼的手里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这次男孩没有拿出陶罐，也没有再详细讲解那头黑兽现在的情况，只是稍稍站了会儿就转身离开了。代小门后的脚步终于远去消失，老人才从卧榻上缓慢爬了起来。

暗紫色的咒文线条在他的破烂长袍上缓慢流转着，老人伸出手掌，唤醒沉睡在身体里夹杂着星火的暗影轮轴。三十多年前就是这东西让他踏上了北行的道路，没想到，居然还会再次使用。

这个与命运一体的神迹之物，在神明消逝后，它还一直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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