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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意与形（第2页）

陆浩一怔，心想定是这邪术对小儿无效。他笑道：“原来如此。行了，小姑娘，去帮你大师哥吧。”

他说着，忽地站了起来。他已将内息运了一周天，多少好了点，已能站立。叶英却直到此时仍不能动弹，听得陆浩能够行动，诧道：“陆浩兄，你用的是什么心法，已能行动了？”

陆浩在腿上敲了敲道：“这是……明尊琉璃体心法，虽非对诊，但也不无亡羊补牢之效，叶英兄，我传你几句口诀吧。”

叶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也已经能动了。”他从灵隐寺僧里学来的吐纳功夫，虽然每天只能有一次让自己的雀目症暂时得到恢复，不过也能调匀内息，疏通经络。虽然他中无音梵雷比陆浩深得多，此时也已恢复了大半。他转过身，淡淡道：“陆浩兄，大恩不敢言谢。只是你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陆浩救了自己，但对此人，叶英却更生疑窦。陆浩“嗤”地笑了声道：“尚未得知问道剑底细，因此尚不能让叶兄英年早逝。”

陆浩居然说得如此直接，他倒也没想到。他顿了顿，叹道：“那将来不必有劳陆兄了。这路剑意，我有四图，得于某位师妹。”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刻有剑意图的竹片，向陆浩那边扔了过去。这剑意图他摸索了足足五年，已是熟而又熟，现在拿出来只不过因为养成这么个习惯罢了。陆浩救了他，虽说大恩不敢言谢，叶英却也觉得非此不可报答。

陆浩一把接过竹片，看了看，不禁一阵狂喜。他得到的剑意图因为有几句前言，入门远比叶英容易，但第四个图便模糊不清，能看清的只有三个。一见叶英给的这笔片上竟有四个图，他心中之喜，实难言说，顾不得力量未复，一边看着一边道：“叶英兄，实不知你究竟是如何得到问道剑前四图的？”

他先前就问过叶英，但叶英一直没说。此时叶英对他已无猜忌之心，说道：“这剑意图是一位师妹不知从何处看来，只记得其形，也不知对还是不对。”

陆浩道：“问道七剑，有意无形。形者为皮相，意者为根骨。皮相有百变，根骨终是一以贯之。但不知叶英兄这位师妹是从哪里看来的这四图？可是在长安么？”

叶英心头一动，说道：“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从哪里，也不知是不是长安。”

陆浩怔了怔，叹道：“不敢隐瞒叶英兄，我得到的问道剑，实是个残本，谓此剑有刚明柔暗缓急空七路，唯有缘者得之，无缘者对面不识。但我所得，只有三图，第四图便漫漶不清。今日得叶英兄明示得茅塞顿开，诚感激莫名。”他顿了顿，又道：“可惜仍不成全璧，实是可惜。”

叶英虽然早猜到陆浩所得的问道剑意图其实还没自己的多，但也从他口中得到了这七剑的正确顺序，对自己大有裨益。听得陆浩口气甚是失望，他笑道：“陆兄，这问道剑定是某位前辈高人留下，唯有缘人得之。你我已得一半有余，不可谓之无缘。安知剩下三剑，就定然与我辈无缘？”

陆浩一怔，忽地向叶英深施一礼道：“多谢叶英兄教我。若我能先得后三剑，必定亲手奉与叶兄一观。”他看了看天色，忽然一笑道：“东方既明，叶英兄，后会有期。但愿来日再见，能与叶英兄再切磋问道剑。”

叶英道：“陆兄也请保重，未必永从此诀，还须各自努力。明年此日此时，当再与陆兄论剑，一较甲乙。”

陆浩笑了笑道：“奋翅凌紫氛，叶英兄保重。”他来得突然，去得倒也潇洒，话音甫落，人已消失在黑暗中，竟是连声音都没有。苏苏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实是不懂大师哥与这人到底在说什么，见陆浩一走，叶英神情有些黯然，她道：“大师哥，十二姐姐还没好，怎么办？”

叶英道：“不用担心，过一会就会醒来的。”

此时叶英的心中颇为颓唐。陆浩不顾危急回来出手相救，叶英对他实是甚为感激。但陆浩最后话中的口气似乎有些言外之意，实是知道了自己有眼疾，惋惜自己未必还能与他有论剑的资格。叶英性情本就极骄傲，不然当年也不会去挑战拓跋思南了，便反唇相讥。“永从此诀，各自努力”两句，出自汉朱穆《与刘伯宗绝交诗》。此诗说鸱枭食腐，却猜疑凤鸟要来夺自己的臭腐。叶英足不出户，除了练剑便是读书。因为陆浩说话总是咬文嚼字，便套用了这诗最后两句，暗指自己与陆浩是一凤一鸱，虽偶有相逢，却永非同路。而陆浩说的“奋翅凌紫氛”一句，出自建安七子中刘桢的《凤皇集南岳》诗，说凤在南岳，终将高飞，话中之意自是说自己乃是凤凰，而叶英只是鸱枭了。他二人方才还在共同对敌，只是一言不合便舌枪唇剑，谁都不肯相让，直至不欢而散。虽然订下了明年之约，但话虽说是“论剑”，却已有争雄之意。苏苏连字都不认得几个，自然不会懂。她道：“对了，大师哥，那个陆浩可真有学问。”

叶英听她不赞自己反赞陆浩，不由好奇，问道：“为什么他有学问？”

苏苏道：“以前我们家隔壁有个卖胡饼的石老胡，我问他门前招子上的字，他只认得一个‘饼’，还不如我多呢。”

叶英听她扯到了什么卖胡饼的石老胡，诧道：“这关石老胡什么事？”

苏苏道：“咦，那个陆浩不也是胡人么？他的眼珠子跟石老胡一样，蓝汪汪的，跟我们都不一样。不过他认得的字肯定不知比石老胡多多少了。唉，我也会学识字，将来识得比他还多，比大师哥你还多。”

她正说着，那边叶晖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李十二娘也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苏苏叫道：“十二醒了！”她也不去管叶晖，跑到李十二娘身边，推了推李十二娘道：“十二，十二，快醒醒！坏人都让大师哥打跑了！”她和李十二娘最为投缘，听李十二娘说师姐都管她叫“十二”，便索性也将“姐姐”两字吞掉了。她见李十二娘果然没事，大为欢喜，正和李十二娘唧唧咕咕地将方才的事说给她听。

叶英心中却是有些茫然。陆浩竟是胡人么？只是他根本看不出陆浩的长相，更别说看清他眼珠的颜色了。纵然不是敌人，终究也不是朋友啊。他想着，心里却有些隐隐的刺痛。他见叶晖已起身，走过去道：“二弟，你觉得如何？”

叶晖敲了敲手臂，只觉有些酸痛，说道：“没什么啊。方才有人来过了？”他刚睡醒，只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苏苏在说着什么有坏人前来的事。叶英道：“是啊。”

他将方才的事约略说了，叶晖皱了皱眉，说道：“这些人真的是要抢我们的货么？”

叶英道：“正是。我也有些奇怪，这些短剑也并不如何值钱……”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苏苏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道：“十二，你给我的那手环被那些坏人抢去了！”先前行德抓住她时，将她手腕上那发编手环捋了去。只是苏苏也忘了个干净，此时说到当时情形才想起来。李十二娘听得颠三倒四，却也知道方才定是出了不少事，见苏苏突然又号啕大哭，忙安慰她道：“苏苏别哭，没关系，姐姐再给你编一个就是。”叶晖看着她们，低低道：“大哥，陆浩这个名字，多半是假的吧。”

叶英道：“是啊。只是，他这人可是真的。”

叶英茫然地看向天空。天色已渐渐变白，他的眼前也在渐渐清晰起来，不再是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了。只是，他心头的迷雾却仿佛更加浓重，一切都似乎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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