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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微舟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丁惟恭也很快注意到了那边的异常情况,但他的第一反应是反握住叶微舟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他依旧保持着笑容,语调自然:“镇定,假装无事发生。”
根据推测,那边江岸上必定早已安排有负责侦查的男人,自然也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叶微舟与丁惟恭。但由于还有一段距离,何况男人也并无法确认他们是否发现异常,若是直接采取措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们还在监视与观察中。
丁惟恭很清楚,男人手中的枪支必定早已对准了他们两个。一旦发现他们两个有什么不一样的举止,负责侦查的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因此,丁惟恭的判断很简单,保持冷静,全身而退。最好的结果是能将这一情况举报给缉私科,若是不能,那也不该舍弃生命。
至少不该舍弃叶微舟的生命。
叶微舟调整了一下呼吸,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可以维持原来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心正在胸腔中疯狂跳动,像是随时都会蹦出来一般。
“这还是在上海租界内,他们不会轻易开枪,”相比起来,丁惟恭要冷静许多,他将叶微舟的手自然地拉起来,拍了拍,一边引导着她转开身,“我们现在只要能够离开,那就不会出现意外。”
叶微舟点点头。
两个人已经背对着江岸,开始朝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走回去。他们不敢走得太快太急,唯恐流露出任何异样而导致意外发生。
背后人声已经越来越远,隐约已经可以看到江海关大楼的轮廓。
叶微舟的右手边是宽阔的黄浦江,左手边则是有些破落的居住区。
江上蓦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船只起锚时的蒸汽轰鸣,叶微舟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也是在此时,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从贫民居住区朝着他们两个人走来。
两个男人都有一只手按在腰上,大步流星走得很快。一边走,其中一个一边开口用还算流畅的中文说道:“那边的两位请先等一等!”
叶微舟心头一紧,而丁惟恭则拉着她的手,一起停了下来。
丁惟恭微笑着转向男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问话时,他不动声色地将叶微舟往身后藏了藏。
当头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后面的叶微舟,这才笑着说道:“我们只是来问个路。”
“问路?你们要去什么地方?”丁惟恭问。
“准备要去江海关。”男人漫不经心道。
“江海关便在前头不远,两位沿着黄埔江一直走便能到了。”丁惟恭道。
男人向他道了谢,但却没有准备动身要走的意思,反而又看了一眼藏在后面的叶微舟:“两位是什么关系?父女么?”
丁惟恭笑笑:“是啊,父女。我这个女儿从小胆子不大,见了生人便不敢开口说话。两位还请见谅。”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们二人便走了。眼下快要天黑,我们还得回去吃晚饭。”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而点了点头:“回去吧。”
丁惟恭做事滴水不漏,最后还向着两个男人微笑了一下,道了一声:“两位先生也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这才拉着叶微舟继续走。
大约是受到丁惟恭的感染,叶微舟连着做了两三个深呼吸,迫使始终混乱无序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不至于露出破绽。他们尽量走得不紧不慢。但叶微舟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两个男人的视线。
黄浦江上吹来的风越来越冷,天色也渐渐地暗沉下来,像是要落雨一般。
迎面开来一辆黑色的别克小轿车,开车的是个印度人。后车座上坐着一个男人,其面容辨认不清,隐没在黑暗之中。
车辆行驶而过,与叶微舟擦肩。
叶微舟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小汽车后车座的男人则偏过头,透过车窗看过来。他看到了叶微舟的侧脸,停顿了片刻,便动了动嘴唇,向前头的司机说了一句什么话。
丁惟恭与叶微舟还在向前走,小汽车在二人身后停了下来。
那边的两个男人快步走向小汽车,姿态恭敬地将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穿着宽厚的黑色羽织和袴,面上带着一个寡淡的笑容。
“野泽先生。”这是那两个男人对他的称呼。
“你们倒是白跟着我这么多年了,”野泽用日语说道,“那边的那位叶小姐,怎么不请她一起去喝一杯咖啡?”
两个男人均是一怔。
叶微舟能听懂日语,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叶小姐”的字眼。她吸了吸鼻子:“丁先生,他们……好像认出我了。”
丁惟恭皱起了眉头:“我们继续走,走快一些。”
叶微舟低“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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