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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去十多日。
不知由于何种势力的压制,发生在吕湘身上的事偃旗息鼓,就如同当年宋勉之死。整个上海死气沉沉,所有的生机在凛冽的东风中荡然无存。
钟家公馆外始终有日本人日夜巡视看守,虽说不得自由,但倒也恰好避免了危险的到来。自从吕湘死后,叶微舟不问外部任何事,连报纸都不肯看了。她每日只在家中照顾钟归舟,也不大说话。
钟岸十分自觉地搬到了隔壁书房去睡,由于内心愧疚,他不太主动去找叶微舟。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时变得十分微妙。微妙……并且莫名陌生。
十二月初,叶微舟接到了来自远洋的电话。
那端的男人嗓音略显沧桑,说的是一口纯正的英文。他道:“你好啊,佐伊。我是你的外祖父查尔斯,也许你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母亲安去世了。”
母亲。
安。
是啊,她的母亲的名字是安。
可对于这个“母亲”这个称呼,“安”这个名字,叶微舟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很轻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啊”了一声。
她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她还在国外时的名字是佐伊。即便是外祖父查尔斯的嗓音,也像是隔了久远的时光,有些辨认不清了。
查尔斯清了一下喉咙:“到旧金山来吧,来参加伊芙的葬礼。正好,我和你的外祖母都很想见一见你。我为你买了船票,已经寄给你了——之前我从你祖父那里得知了你如今的地址。”
叶微舟应了一声:“好,我会尽快准备。”
放下听筒时,钟岸正站在不远处。他的站姿一如既往挺拔如松柏,这些日子他过得也不太好,落在叶微舟身上的视线显得小心翼翼。
叶微舟心中一动,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开口道:“钟岸,我要出一趟国。”
被她叫了一声的幸福感还未酝酿开来,便很快被下面那半句给冲散了。钟岸茫然看着她:“出国?”
“嗯,去旧金山,”叶微舟抬手将一缕碎发拢到耳后,“我的母亲去世了。”
听到素未蒙面的岳母的名字,钟岸微微一愣。
很快,他又听见叶微舟说:“我一个人去,你在上海,照顾好归舟和归璨。”
钟岸心里有点委屈。
他很想可以陪在叶微舟的身边一起远渡重洋,抵达旧金山。这一路上会遇见很多的事,他和叶微舟之间的关系必定也会因此有所修复。
可是叶微舟不肯他同行。
钟岸像是个受委屈的小媳妇,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叶微舟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硬是憋住了走上前去拥抱一下的冲动,扭头继续拨弄电话。这一回,她打给了田中凉介。
钟家公馆被日军严密看守,如果她要出门,就必须得有田中凉介的准许。
还好,近来的田中凉介很好说话。
叶微舟说明来意后,他便笑着同意了。同意以后,他还告诉叶微舟,说:“我将吕小姐火化了。胡先生和吕先生我都已经放走了,过一段时间,我会向上级提请辞退。我要带着吕小姐回家乡去了。”
“家乡……长崎么?”
“是啊,长崎。这个地方盛产枇杷和橘子,什锦汤面是一绝。说起吃的,那不得不说,长崎酒也很有名气,其中,壹歧烧酒被认为是世界名产。云仙市内能吃上温泉煎饼。啊,温泉。长崎有许多温泉,其中大部分我都去过。相对来说,我是比较喜欢平户……”
说起家乡,田中凉介像是变回一个小孩,滔滔不绝的,总是有很多的话想要说。
叶微舟难得平静,极为耐心地听着。
田中凉介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闷声笑笑:“……微舟,如果以后可以的话,到长崎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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