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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实安从车里探出头,“陈轲,你还走不走?”
陈轲答应一声就上车,车子开出一段,他告诉她:“今晚我妈做月饼,明天给你带去。哎,师傅,劳驾前面路口停一下。”
这里车水马龙,可不像住人的地方,盛实安说:“你家住这里?”
陈轲拎书包下车,“我去我家饺子店里端盘子。”
盛实安趴在车窗上,撑着下巴问他:“你还有几份工啊?”
陈轲一笑,“今天没了,只剩晚上店里关门,我去印厂分报纸。”
盛实安没见过这么勤快的人,尤其待到回家一看,陈嘉扬在家,懒得令人耳目一新,尤其今晚喝多了,仰在沙发里胡乱睡着,连风衣和鞋子都不脱。阿柠见她回来,如释重负,说:“您可算回来了,先生他不让人碰的呀。”
陈嘉扬喝多了从来不让人碰,除了盛实安,大概因为他觉得荔山公馆这些人来来去去的都是外人,只有金鱼胡同带来的小家伙浅显易懂。盛实安看他连阿柠端来醒酒的点心和茶都不肯动,知道他确实喝上了头,无奈蹲下去给他解领带,被他一把捉住手,拉到眼前,眯瞪着眼睛凶她:“……昨天回来找不着人,今天回来又找不着。盛实安,你上哪野去了?”
盛实安说:“学习。”
陈嘉扬皱眉瞪她,“学说荤段子去了?不能在家学?”
其实他喝多的时候一点都不吓人,眼下那粒小痣让他本性毕露,只是个漂亮嚣张的年轻人,像拔了牙的老虎。盛实安说实话:“家里不好玩。”
她没去过大学,没见过人写剧本愁得抠头发,没见过学生和教授在湖边演讲,觉得十分新鲜,虽然这两天没打麻将,兜里没有半毛钱进账,但被陈轲带着跑来跑去,心情十分不错,很想就这么新鲜下去。
她神情诚恳,陈嘉扬有心问问小可怜虫的学习进度,“学得怎么样?”
盛实安怕他真让自己去上班当秘书,搬出装傻的老本行,蠢兮兮地说:“字都认识,连起来不会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笨,唉。”
陈嘉扬嫌她不学无术,闻言在她脑袋上拍一巴掌,撑着她的肩膀站起来,摇摇晃晃上楼洗澡,盛实安没跟上去,他就在上面一叠声地喊:“盛实安!盛实安!盛实安——”
阿柠年纪也小,但几次听见动静,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满耳朵通红,忙扭过头去。盛实安把桌上那块点心不慌不忙吃完,喝着水上楼去,刚推开浴室门,里头的陈嘉扬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扯,砰地把她扣在门上,眉间湿发滴着水,“叫你半天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盛实安端着杯子靠着门,宁折不弯的义士模样,说:“我有规矩又怎么样,难道你就不欺负我了吗?”
陈嘉扬哈哈大笑,把她扛在肩头弄进浴缸。这次他动作格外轻柔,陈嘉扬喝多了的时候脾气格外好,今天更是好上加好,然而盛实安抖起来由不得自己,眼泪还是像断线珠子似的掉,他掐住她的小脸,掐得变形,掐得像粉嘟嘟的兔子腮,拉近眼对眼地看了半天,问:“还疼?”
盛实安呜呜地摇头又点头,“不疼了……但是我、我还要早起……”
陈嘉扬今晚本来是好人,一听她要早起,鬼使神差地生出坏心眼,借着酒劲行禽兽不如之事,盛实安觉得腰快要被拧断,嗓子干得冒了火,被他掰过脑袋去吻,连嘤嘤呜呜的软嗓音都哑成了毛玻璃。
陈嘉扬直折腾到深夜才肯放过她,盛实安哭肿了眼睛,浑身颤抖脱力,软在浴缸里不动弹,陈嘉扬弯腰问:“不起?”
盛实安埋着头发抖,“起不来……”
陈嘉扬佯装要伸手捞她,“行啊妹妹,你说什么就什么,哥哥舍命陪君子,咱们再来一次。”
盛实安毫不怀疑他真敢干,连忙拼死挣出力气,爬起来就跑。陈嘉扬在后面荒腔走板地喊:“明天好好学习!”
盛实安的定性他是知道的,亚洲大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锦标赛冠军,从前学水彩画,学了半小时,就把工资结给老师,客气地表示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玩意,学琴倒花了不少日子,因为要挑琴,去商场逛足一礼拜,琴没买,预备弹琴时穿的裙子弄回来不老少,这些才艺不开窍也罢,可就连跟厨子学做饭都告失败,至今连面都煮不熟,更别提法语。他问都懒得问,只是在会议上写张字条推给秘书,“问清楚了?什么时候能去?”
秘书回过来一行字:“现在是雨季,得等明年了。”
说到底西贡去不去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盛实安竟然长心眼了,知道粘人,风靡女性朋友手包中的《玲珑》杂志最恨这种小女人,陈嘉扬也未必见得欣赏,但反正也砸在手里了,没有旁的办法,屈尊降贵,一连几日推了应酬早早回家,忍气吞声吃特供菜:清蒸小排,桂花蒸蛋,虾肉搞成泥,鸡肉没滋没味,连油星都不见一个。吃到第五天,陈嘉扬叫来厨子敲打,“缺钱说话啊,油该买还是得买。”
厨子看阿柠,阿柠看盛实安,盛实安指自己的脸,“不能吃,我长痘痘了。”
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到的一颗小痘,却害他吃了这许多天猫食。陈嘉扬简直气笑,转念一想郑寄岚说盛实安想砍了他,于是忍了,又吃了许多天,吃得心火消除,心平气和,几乎可以出家。
周五没办法,公事上一行人早已约好了来荔山公馆尝红酒,几台车停在道边,他带着李襄理高厅长等人进门,他走在前头,进玄关脱衣服,一耳朵听到家中有客人,是盛实安在跟不知哪位太太打电话,带着愁绪万种,“唉,我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回事呀,最近每天都好早回来,闹哄哄的,我连小说都看不成。”
陈嘉扬以为她是说遛狗的保镖,拉开领带,抬头一看阿柠恨不得把他耳朵卸了的表情,猛地福至心灵——这是说他?
他怎么了?近来体贴入微,行里人人都知道陈嘉扬照顾安小姐心情,连郑寄岚都感到欣慰,方才最不会说话的李襄理瞎恭维了一路,说安小姐模样好性子好举世难寻,难怪陈先生如此上心云云,高厅长听得替他犯愁,陈嘉扬一句反驳都没有,翘着二郎腿听完,要给李襄理涨工资,做派直逼二十四孝图——他怎么了?
里头的盛实安接着说:“有什么意思呀,我一个人待着才有意思呢。”
盛实安说完,千回百转地叹了口气,老成极了。正巧郑寄岚等人进了门,盛实安听到动静,挂断电话出来迎接,一眼看见陈嘉扬瞪着自己,眉毛挑着,比后院的狗还凶,松领带而已,样子活像要把她勒死。
盛实安后退一步,低头看看,拿不准自己哪件衣服穿错,“……回来了?”
陈嘉扬皮笑肉不笑地龇牙咧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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