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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间（第3页）

叶微舟将重心放到了工作上。征税科办公处内每天都要处理许多报单，其中占大头的还是长生航运公司与日本斋藤会社，甚至可以说，长生航运公司要更胜日本斋藤会社一筹。

夏季结束之前的一个傍晚，在下了班之后，丁惟恭邀请叶微舟去散散心。叶微舟应了。

沿着黄浦江沉默着走了一段，丁惟恭率先叹了一口气。

叶微舟看过去，丁惟恭则开口道：“我是上海本地出生长大的小子，小时候，一到炎热的日子，便会下黄浦江游水。我偶尔还会带着几尾鱼回去给我的母亲，当晚我们便能喝上热乎的鱼汤。母亲的手艺很好。”

叶微舟笑笑：“我母亲的手艺倒是不好，她唯一会做的只有咖啡。”

丁惟恭笑了：“这样看来，你父亲必定到现在也还怀念你母亲煮的咖啡。”

“我也不晓得，也许吧。”

“我便十分怀念我母亲的鱼汤，”丁惟恭稍稍眯起眼睛，望向了宽阔的江面，“母亲去世以后，鱼汤是尝不到了，但我想，至少这一条黄浦江，我的故乡上海，我便得死死守住。让海关有海关的模样，上海有上海的模样。”

停了一下，丁惟恭转而又笑道：“对了，近来海关内的关员都很高兴。”

叶微舟看了他一眼：“为何高兴？”

“你没有发现吗，”丁惟恭道，“如今，长生航运公司发展得很好，单是在上海，便已超过了日本斋藤会社。国内市场与民族资本不被侵占，便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叶微舟垂首不言。

丁惟恭望过来：“瞧着你的模样，像是不太高兴。”

叶微舟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闻言只低低地说了一句：“……秋天快要到了。”

“什么？”丁惟恭没有听清楚。

“没有什么，”叶微舟很快从原先的情绪中回过神，又向丁惟恭问，“对了，丁先生，之前在海关闹得风风火火的女走|私客一事，如今进展如何？我在海关内没有听人说起，我也不好开口问。”

丁惟恭皱起了眉头：“你应该是不晓得。”

“什么是我不晓得的？”

丁惟恭叹息道：“还记不记得？之前你们征税科内不少关员预备筹款捐给那个女走|私客的弟弟，这个想法原本是好事，但他们做得太过，苛责了不少人逼迫捐款。后来一番调查，发现这次善款是由两个有心人组织，打算中饱私囊。”

叶微舟听得一怔。

丁惟恭继续道：“上头各罚了他们不少薪资，加以惩罚，这才将这场闹剧给停了下来。至于那个女走|私客……”

在此一顿，丁惟恭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得知儿子死在家中后，她便偷偷在狱中自尽了。事情发生在你大婚那几天，所以你不晓得。”

关于此事，叶微舟很难以去想象。

一边的大喜红色笼罩下的欢声笑语，另外一边则是铁链牢笼束缚的孤冷死寂……

这当真是在同一个人间么？

“后来如何处理的尸身，我倒也不清楚，海关内已没有人再关心这个，”丁惟恭道，“此事一度登报，最初的那几天还有许多人在奔走相告，后来渐渐地，所有人都忘了。”

叶微舟半晌没能说得出话来。

一时气氛有些低落，叶微舟陷入了一阵低潮之中，丁惟恭也心情不大好。

又行了一段路，两个人始终默然，直到被一阵喇叭声打破。

循着喇叭声望过去，见到的是一辆极为熟悉的庞蒂克小汽车，停泊在路边。叶微舟沉入宁寂的眼睛这才慢慢地有了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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