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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徐振卿的问题（第1页）

当刘筱云对脚下的坦克倾注全部的注意力后，庞大的车体经过短暂的加速，履带板最终以每分钟五百米的速度向前铺开。因为封定边的施压和方才的冲突，四个人守着各自的战位，却再也没有先前的欢快和轻松。每个人都沉默着，在靶标没有出现之前，他们不知道该对其他人说什么。夏承安没有刻意调节这凝重的气氛。在他看来，适当的紧张和压抑，正是严酷环境下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最普通不过的心理状态。那种状态他曾经一度持续了两个昼夜，而如今，刘筱云三人仅仅需要度过十来分钟。“穿甲弹，山坡中部，坦克，1600，短停，放。”面对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靶标，夏承安同样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搜索上。不得不承认，多种条件被改变后，以前感觉枯燥无味的射击训练场瞬间变幻莫测起来。封定边给他们出的第一道难题，就是夏承安眼下报出的目标。一辆喷涂了数码迷彩的坦克靶标，忽然间就从斜后方的树丛中冒了出来。若非夏承安的动态视觉一向不错，他根本无法在靶标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异常。即便如此，锁定目标也花费了好几秒的时间。而随着夏承安的口令，将炮口迅速对准靶标后，徐振卿口中发出的音节逐渐与夏承安合拍，最终异口同声说出“短停”时，精神早就紧绷的刘筱云适时踩刹车拉起操纵杆，伴随着“放”的口令喊出，徐振卿迅速将射击诸元都存储在了计算机当中。夏承安甚至不用特意查看数据。他清楚地知道，刚才，他们车组完成了一次非常默契的配合。“不到六秒，徐振卿，这个时长，比昨天有没有进步？”“有，不止有进步，而且进步非常大。”此时的徐振卿早就将方才刘筱云想要敲诈他和宋小林的事情抛之脑后。如果前段时间的训练都能像刚才那样流畅，即便得不到封定边的赞赏，至少也不会像昨天那样当着全连人的面受批评。想到这里，徐振卿看了一眼窝在驾驶位上的刘筱云。“某些人只要不尥蹶子，算不上什么千里马吧，至少也不是属驴的。”这评价，即便夏承安知道是在暗戳戳夸奖刘筱云，但也喜欢不起来。“好好说话不行吗？都这时候了还阴阳怪气的，我看你也一个路数，还好意思说人家。接下来要是还能做到这种配合，也不用你们谁要挟谁，这周周末，我请你们仨吃小灶。”完成一次精妙配合的刘筱云已然分出了些许注意力在车组的通讯频道上，听到徐振卿挤兑本想回两句嘴的他被夏承安这么一说，心里刚涌出来的火气瞬间又被压了回去。“那敢情好，不过就是让某些人捡了便宜，又要白吃白喝一顿。”“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我看你俩都是属驴的，一群讨吃鬼。”眼见刚好了没几分钟又要针尖对麦芒，夏承安索性没好气地将两人一并骂了进去。“训练还没结束呢，一个个的都想干嘛？爆破榴弹，山坳中部，堡垒，2000，短停，放。”这一次，分心的驾驶员和炮手并没有在夏承安下达口令的第一时间做好射击准备。虽说短停时间依旧保持在六秒左右，但从夏承安发现目标到模拟射击完成，总用时却比先前长了至少六秒。“刘筱云，徐振卿，你俩干什么吃的？从现在开始，非战斗原因不准说话。接下来要是再耽误时间，我直接联系连长，今天射击训练取消，回去全负重武装越野十公里。”这一次，两人一致没有反驳。这骂他们挨得委实不冤。毕竟，同样在跟他俩说话的夏承安在靶标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准确锁定。而负责装填弹药的宋小林几乎在听到弹药种类的瞬间，就准确地将根本没有装药的榴弹装填了进去。而他俩则沉浸在拌嘴中，愣是浪费了最佳射击机会。若非靶标出现后停留的时间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回去之后他们车组绝对会因为这次射击被封定边叫到队列最前边狠狠训斥一通。更何况，夏承安还掏出了装甲兵很少玩的武装十公里。部队虽然有“宁跑五公里，不跑三千米”的俗语，但三千米再熬人，能有全负重武装十公里折磨？而且，装甲兵的全负重，可不是普通步兵的全负重。对体能要求更高的他们，体能训练的时候就算硬塞转头铅块，也得让负重不低于三十公斤。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跑十公里山路，回来以后还要跟着大部队参加日常保养。一想到那个浑身无力却还要被迫参加重体力劳动的画面，刘筱云和徐振卿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瞬间收心的两人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只是他们紧皱着的眉头却让他们此刻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必须承认，封定边对实战的研究已经到了相当深入的地步。站在车上一手拿着望远镜观察着203车的行进状况，一手握着对讲机把控靶标出现的时机。同时，还不时扭头朝他身后的文书讲述着车组训练当中出现的问题。当所有车辆，包括封定边自己乘坐的指挥车辆也参加过训练之后，顶着大如车轮的太阳，封定边对过去两个多小时的训练逐一展开讲评。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夏承安所在的203车组。“刘筱云，第二个靶标，第五个靶标，车长锁定目标后短停不及时。相比昨天，你是进步了。但这是建立在你过去二十多天持续退步的基础之上。我不过多评价，你自己琢磨。”“徐振卿，第二个靶标，第六，第七个靶标，射击用时太长了。炮手的心理素质要求很高，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干脆转专业吧。连里这么多二炮手，我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强。”“还有夏承安。”“你参加训练后，203车组的表现确实比以往好了很多。至少，咬咬牙我还能看下去。但你不要觉得这是在夸奖你。你这个半吊子车长带着三个完全不着调的乘员，不是因为你做得有多好，只是因为你们底子没有太差。”“其实你们三个成绩完全不用绑在一起，现在看起来其实都没多好。回去以后，怎么学习，怎么进步，自己琢磨。专业技能考评结束以后，就到年终考核了，时间不多。”客观地点评了车组的表现后，封定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都是欠抽的玩意”，便将目标转向了后续的车组。而他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无疑都成了压在203车组成员心头的担子。返回营区，吃过午饭后，在午休的哨音还没响起之前，四个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青年背靠着滚烫的砖墙，蹲在偏僻的营房角落。他们本以为与昨天有天壤之别的表现，封定边就算不表扬，至少也不会继续挨批评。谁知道，最后他们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夏哥，连长什么情况？咱们今天的表现，不说顶呱呱吧，至少不比205和208差吧？凭什么对他们就是不咸不淡地继续努力，对咱们就恨不得放在放大镜底下挑毛病。”刘筱云印象中的封定边绝对不是这样的。从他下连的那一天，封定边就经常教育他每天有进步就可以了。可今天他批评三人的时候，显然早就将自己说过的话抛之脑后。如此前后不一，刘筱云属实有些想不通。“那你还想让他怎么说？夸咱们？”夏承安还没开口，徐振卿就忍不住呛声道：“连长批评得多，那就说明他很重视咱们。你要觉得他是在针对咱们，你大可申请调到其他车组去。”在李爱军身边学习久了，徐振卿骨子里已经浸染了李爱军的风格。因此，稍稍能够揣摩出封定边用意的他很不开心刘筱云这么编排。本就有些怨气的刘筱云被老对头一挤兑，登时便像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开始毫无顾忌地宣泄起自己的情绪。“怎么？连抱怨几句都不行了？你徐振卿想拍连长马屁，别拉我当垫背的，爷们不吃你这一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有什么资格冲我吆五喝六。”“再说了，今天我就失误两次，你呢？亏你这段时间还在搞升级训练，就这水平，从老乡家里拉头猪过来进步都比你快。你看什么，我难道说错了？”朝怒目而视的徐振卿冷哼一声，刘筱云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面对刘筱云的挑衅，徐振卿这一次却没有冲动。他确实气恼这个京城少爷兵的趾高气昂，但一想到今天训练自己犯的错，徐振卿就无力辩驳。他可不像刘筱云这样没脸没皮。只是，认识到错误远远不够。想要让车组的战斗力得到显著提升，就要想出避免错误提高效率的方法。“夏承安，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归纳和总结以及反思和改进的能力，即便再怎么不服气，徐振卿也得承认，他确实不如夏承安。虽说心里依旧放不下将夏承安视为对手的执念，但如今的徐振卿也不会像以前在新兵连那样，比不过就把人家当成仇寇一般敌视。相反，在李爱军的谆谆教诲下，徐振卿慢慢学会了谦卑。夏承安此时的眼神依旧迷蒙。徐振卿和刘筱云两人吵闹的时候，他正在回顾上午训练时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情况。尤其是封定边指出的驾驶员和炮手的操作失误，夏承安重点进行了反思。第二个靶标出现失误，完全是因为两人都不专心的缘故。这一点不仅是徐振卿和刘筱云的问题，同样也是他这个车长的问题。他没有处理好二人的矛盾，以至于训练期间依旧出现拌嘴的情况，确实是不应该出现的失误。刘筱云的第二处失误，则是因为刘筱云驾驶经验尚浅的缘故。踩油门离合的力道不稳定，遇上土岭或者弹坑后加减速处理过于粗糙，虽然不至于让发动机熄火，但车辆行驶失去稳定性，遇敌后很难第一时间与炮手配合实施反击。夏承安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刘筱云每天坐在凳子上，用固定长度的芨芨草杆模拟踏板，通过韧性十足的草秆的弹力，让刘筱云脱离实车驾驶也能够获得大量的操作经验。而徐振卿则如封定边所说，完全就是他心理素质的问题。夏承安必须要承认，徐振卿确实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心思比较复杂，面对问题时，那些烦乱的心思很容易干扰他的决断能力。这一点，从新兵连的时候夏承安就发现并且提醒过徐振卿，但如今看来，这家伙显然没有太大的改变。徐振卿考虑的事情，夏承安同样有所猜测。无非就是今年实弹训练的机会到底会落在谁身上的问题。203车的正牌一炮手是宋小林。年底宋小林就要离开坦二连了，于情于理，这么宝贵的机会必然落不到徐振卿的身上。夏承安很清楚，即便徐振卿自己不愿意承认，当他们遭遇那几个靶标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也必然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开徐振卿的这个思想疙瘩，也许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中，这家伙握着炮弹发射按钮的时候，脑子里便会想到这个对他而言有些无情的现实。想到这里，夏承安也感觉有些头疼。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目光灼灼注视着他的徐振卿，再扭头看一眼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们三个人的宋小林，夏承安眨了眨眼睛，到底还是咬牙做出了决定。“行了，都跟宋小林学学。沉住气，然后再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先回去吧，我得先找分队长了解些情况。”拽着有些懵的宋小林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夏承安一手一个推搡着傻眼的徐振卿和刘筱云，慢慢往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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