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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已过了千年,但对吴名来说,只是闭眼睁眼的瞬间而已。
意识的恢复如同从无光的深海中浮起,或是完全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最初回归的意识,还是迷糊的,不知在何方,也不知是何时,只是能意识到意识本身已是存在着的。
渐渐的,有声音传来,由隐约再到清晰,由单纯的感知到这是声音,再到能分辨出其出处,此时,触觉也开始恢复,自已还活着,很快,整个身子带来的沉重感便随之而来。
吴名已能听出不远处火塘上的水壶冒出的滋滋水汽声,也能感觉到全身的僵硬,试着睁开眼睛,可眼皮的重量却让他耗尽了力气。
好不容易睁开一条缝,刺目的亮光便炫得吴名又闭上了双眼。
又过了一阵,眼睛已能较为轻松睁开了,光线也不再刺眼,只是觉得屋里亮堂堂的,目光所及处,离床不远的火塘旁边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个身影,却带给吴名很强的安全感,他只啊啊两声,便惊动了对方,晃眼间,一个硕大的面孔就凑了上来,看着这张脸庞,吴名再次合上了双眼,这次,是睡了,安心地睡着了。
龙野是吴名的同学,小学和初中,两人都是一个班,龙野家就在镇上,父亲是政府的一个普通干部,母亲开了个小商店,家境在当地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照理说,这样家庭的孩子,性格上应该是较为温顺的,但也许是过于娇惯的原因,龙野从小就极为好动,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大人上山打猎。他家大人开始还狠揍了几场,但发现用处不大后,慢慢的,也就不管了。
本地地势险要,生活艰难,正是所谓的穷山恶水,数百年来,民风一直彪悍异常,而政府对少数民族也相对宽容,一些过去赖以生存的技艺,至今仍有传承。说来也怪,龙野读书不行,可学起这些看似诡异的东西,却天赋异禀,不仅一学即会,还能融会贯通,小小年纪便一身本领,加上身手矫健,爬山越岭,如履平地,故此,因留级而比吴名大了两岁的龙野,初中毕业便被部队特招入伍,后又上了军校,如今,已是名年轻的上尉军官。
个性迥异的两人,却自小关系就好,龙野一直就把吴名当亲弟弟待,甚至学习那些异术的初衷也是想着能否帮到他。而每次吴名发病时,龙野都会感同身受,他也能理解盘公为何多年来一直坚持着以老迈之躯四处寻医问药,看着自已的亲人,被无尽的痛苦折磨,那种无力和绝望的心情,只有本人才能真正体会。
自吴名上大学后,龙野也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虽说电话通过不少,但算起来,二人已数年没见过面了。
看着面前几乎没有多少变化的面容,以及习惯性蜷缩着的弱小身躯,这个被队友号为野狼的彪悍汉子,心里却不由得有些酸楚。
这次要不是自已回家探亲,又凑巧知道了吴名回来的消息,特意过来看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以龙野的经验,吴名当时已昏迷了至少超过15个小时,这也是最让人奇怪的地方,零度左右的天气,一个仅着内衣之人,在室外被冻了如此长时间,别说是虚弱的吴名了,就是队里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战士,也是熬不过的。可是,吴名却似乎没受到伤害,身体柔软温暖,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呼吸也很平稳,就如正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做着美梦,连嘴角都带着些微笑......
再次醒来的吴名,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要不是香甜的肉粥味引得肚子咕咕直响,他倒是还想多睡一会。
“醒了!”
“五哥!”
只是相互轻轻的两声呼唤,毫无生疏之感,就仿佛二人还在镇上读书,吴名只是在教室里打了个盹醒来一般。
龙野排行老五,上面还有四个姐姐,而且他当年很是崇拜《赌侠》中的角色龙五,因此,吴名一直称呼他为五哥。
吴名没问自已怎么躺在了床上,只是在龙野的搀扶下坐起身子,接过一碗热粥,呼噜噜吃了起来。整碗热粥下肚,吴名满足地舒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军人,心中满是喜悦。
两人聊了很久,当然主要是龙野在说,吴名在听,他很为自已的兄弟骄傲,当年的青涩少年,现如今已是钢铁的战士。虽然一些敏感的话题无法谈及,但吴名知道龙野这些年的经历一定不凡,普通的部队,不可能培养出如此气质的军人,那浑身的精悍和眼角不经意间透出的冷冽,绝非一般人所能具有......
看着龙野离开时留下的一堆食物和用品,吴名很是无奈,但更是温馨。两人还是同学时,龙野就会时常从家里给吴名带各种东西,为此,可没少被他妈埋怨,当然,善良的龙妈也只是嘴上说说,每次家里有好吃的,还是会让龙野去叫上吴名。
肚里饱了,身上暖了,心中更是愉悦。见吴名的棉衣有些破旧,龙野硬是将才买的一件羽绒服脱了下来,吴名了解自家兄弟的性情,并没当场拒绝,而是打算改天还他家去,他倒不是矫情,主要是太大,自已穿不了。
好友相见,吴名情绪也很激动,但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直到家里只剩自已一人,打开瓶饮料正要喝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身上的患处,不知何时,竟痊愈了。
这一惊,正坐着烤火的吴名,椅子一歪,不但饮料洒了一地,还差点一脚踩进了火塘,忙乱一番后,也再次确认了身体已无任何不适,甚至还充满了难得的活力。
要说是梦,也太过真实了,特别是昏迷前明显的颅内出血症状,不可能是虚幻的。先不论脑出血是如何自愈的,就说这才短短半天时间,如此严重的多关节内出血症状,便完全消失了。这不符合基本的医学常识!
所谓久病成良医,要说对自身病情的认识,吴名不输于一般的专业医生,而上次检查时,骆教授也没作任何隐瞒,可以说,当意识到是脑出血时,他是做好了就此离去的心理准备的......
想不通归想不通,能活着总是好的,尤其还能与龙野见上一面,也算是没有遗憾。
吴名呆呆地坐了一会,混乱的思绪逐渐平稳下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股脱胎换骨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虽然还是疑窦满腹,但多想也无益,人体的奥秘可不是他这个毛头小子能参透的。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一片雪白,天气比雨夹雪时暖和了不少,而心情也与这大地一般,换了人间。
天顺其然,地从其性,人安其变,一切都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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