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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从小就是一个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女孩。她不喜欢只是整天坐在家中看书,不喜欢穿花花绿绿的小裙子。相反,她总是偷偷穿着男孩的衣服,和邻居家的男孩们一起爬树、探险,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邻居们一直以为安是个男孩。
长大以后的安也不拘一格。她一度对哲学很感兴趣,因此读完了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等人的多本著作,甚至还自己在杂志上发表文章。
但这个爱好仅仅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
很快,安对哲学失去了兴趣。她开始摆弄相机,想要做一个摄影师。
事实证明,安是一个绝对坚定认真的人。她一旦想要做某一件事,便能从头到尾都坚持下来,并且做得很好。
在外闯荡的她在二十岁那年,遇到了在外留学的叶慎行。
事实上,即便是露西也不太清楚他们相遇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露西说:“一定是因为你的父亲出现了,所以,安寄回家中的信总是……总是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甜腻的味道?”叶微舟挑了一下眉毛,开始吃第四个派。
“是啊,甜腻的味道。我和查尔斯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我们知道,安这是恋爱了,担忧的是,我们从未见过只出现在信中的这个中国男人。”露西道。
“这是应该的。”叶微舟点头表示理解。
查尔斯笑道:“那时候,我还和露西打赌,说以安的性格,一定很快就会对这个男人厌倦。但是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她依旧很爱他。”
叶微舟的眼睛开始发亮,同时觉得吃了太多的派,似乎有些干涩。
露西及时地为她倒了一杯茶,顺着查尔斯的话往下说:“安带你的父亲回来过。他自我介绍说,他的名字是西蒙斯。啊,那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帅气小伙子,我和查尔斯都表示很满意。”
说着,她与查尔斯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叶微舟也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跟着一起感到快乐。
“他们没有举行过正式的婚礼,”查尔斯道,“但是那个春天,安回到家里,告诉我们说,她怀孕了,并且,西蒙斯回中国去了。”
叶微舟极为认真地听着,不希望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查尔斯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我们很相信西蒙斯。所以,我们照顾安,也照顾后来出生的你。西蒙斯早已经为你取了名字,中文名字好像是……”
他尝试着回忆了一下,才用一种有些生涩的调子,说了一遍:“叶微舟?”
说了一遍,又看向露西:“是这个名字吧?”
露西点点头:“是这个名字,没错。”
查尔斯放心下来,补充了最后一句:“英文名是佐伊。”
“你出生以后,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露西道,“很快,安带着你去了别的城市。她有了新的工作,我们没有多问。而西蒙斯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你也去了中国,在最后……安生了病,病得很重,不得不离开她的工作,再度回到这里。”
那个一贯以来不叫父母省心的女孩,在最后弥留之际反而很乖。
她一直珍藏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她与叶慎行的合照,已经有些老旧褪色了。而另外一张,则是她与叶微舟的合影。照片上的叶微舟还很小,长得肥嘟嘟,她睁大了双眼看着镜头,高兴得手舞足蹈。
病榻上,安一直看着这两张照片,深情地、专注地看着。
她生来自由,从未为了什么人停驻目光,或是动用长久的情感。在她的潜意识里,那是危险且无聊的。
可叶慎行是第一个,叶微舟则是第二个。他们是她的家人,也是她破天荒、绝无例外的一生所爱。
听完关于母亲安的故事,叶微舟已经完全吃不下派了。
她半垂着眼睛,望向面前的茶杯,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怀念。
“好了,听完了故事,佐伊,稍微休息一会儿吧,”查尔斯笑笑,“你坐了那么久的轮船,一定很累吧?”
叶微舟抬眼看向他。
查尔斯站起身来:“家里的房间不多,佐伊,我们收拾了以前安的房间,应该很适合你。”
小的时候,叶微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小了,如今分明是故地重游,却没有丁点的熟悉感。
不过,摆在房间书桌上的那两张合照,倒是勾起了叶微舟心底的触动。
——不论是母亲安,还是父亲叶慎行,她都有些陌生了啊。
照片是黑白的,已用精致的木头相框裱好了。叶慎行穿着长袍,脖子上挂了围巾,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坐得笔挺,腿上摆着两本书,一张尚显年轻的脸上五官清秀,看向镜头时神情明显茫然。
安离镜头很近,她戴着帽子,正在为了这场偷拍而开怀大笑。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瞬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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