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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阿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手没有松开,手心里是他手中传来的温度。“周宁彧,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你。可是,”她像下定决心似的,眼睛里只映着他,“可是,不会有人能同你一样这样待我,我却不生气。”
“然后呢?”他的嗓音放得更柔更低,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言辞。
“但是,我很小气。我不喜欢三妻四妾的作风,我不想应付像王府里那些和姨娘一样的女子。我也不是完美的礼仪执行者。我还挺坏的,会在淑人们面前装着都不懂的模样。”她没注意到,何时自己从坐在被窝里,变成了跪坐在锦被上。亮闪闪的眼神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她还是没能招架住,死死地闭着眼,不再继续。
周宁彧的眸子颜色越来越深,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实际上他紧张地全身都绷起来了。他觉得这些还不够,稳住自己的声,企图勾出她更多更直白的话语,“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如果真得要我。不能纳妾,不能……”她睁开眼,偏着头看他,有些迷惘了,还能有哪些要求呢?她不知道。
他的心跳得异常猛烈,可周宁彧面上还是淡淡的,他俯身上前,碰了碰她的唇,没有深入,还轻轻地咬了她一口。
逗得她闷哼一声,他只觉得自己自作孽,没人知道他霁月清风的面容下,有一颗想把她拆骨入腹的心。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咬地红滟滟的唇,后知后觉地脸上起火,勇气像是被抽尽了一般,使她耷拉了脑袋,交缠着指腹,掩饰自己原来如此“霸气”的词色。
“好。”他应得轻轻巧巧,顺势而为地把她搂进怀里,“你可以提更多的要求。阿楚,从前我没想过旁人,以后我也只有你。”只有你就好,这一句被他放在了心底,他微红着脸,明明流氓耍得挺溜,留在嘴中的那句话却叫他无比难为情,也因此,他错过了说这句话时阿楚疑惑的表情。
她一念之间,便敛去那些疑惑,伸出手回抱在他的腰间。
头靠在他的肩上,有所迟疑的姑娘没有更多的动作。可是只要这样,便足以令他怦然心动。于是他手圈得更紧,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心里不能说开心,也不能说难过。激动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对于他的誓言,她其实从未曾认真地过心思索。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晓得所有的诺言都会随时间殆尽,她只是真的更爱自己吧。默默安抚自己的尚楚之手也有些僵住了。
周宁彧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刹那的变化,他松开了手,双手扶在她的肩上,脸上是一贯做事认真时的情态,“阿楚,相信我。既然你愿意走出第一步,为什么不试一试相信我。”
她垂下了头,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
可他不想她再逃,右手勾着她的下巴,语气温暖又危险,低沉且撩人:“试一试,或许你就知道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步步为营,甚至可以任性恣意。”
尚楚之看着他蛊惑人心的一对眼眸,双眸迷离。她甚至没觉察到自己双手抓住他的前襟,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往下滑落,“嬷嬷说,父亲原来待母亲也是与众不同的。可是,你看,我有许多姨娘。”她原来会和别人吐露这样的心声。
他愣了一下,看着梨花带雨的姑娘很久,而后吻去她的泪珠,即使知道这样的举止岂止是放浪形骸,可他没有想到更多的法子去安抚她,连他背着她查到的事情他都没信心有勇气告诉她。
她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姑娘,重话都没说一句,可是她却将拥吻她的周宁彧稍稍推开,然后泪珠挂在眼睑,声音软软糯糯,倒是说得底气十足:“你若是喜欢旁的人,便同我和离。”
震撼了的周宁彧,握拳抵在唇上,压着声:“不会。”他出手将她整个揉进怀里,在她耳畔喘息:“我决不许和离,所以你可以放心。”
大概他的语调挠着尚楚之,她耳朵都红了,偏着保持一点点距离,眼睛里看得到便是她和他胶着在一起的发丝。
时间似乎走了很久,又仿佛从未流逝。
周宁彧就这样一直望着怀里的姑娘,直到她闷了很长才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他抚着她的长发,下颌压着她的发顶,一声长长的喟叹。他轻轻放倒她,把她裹在锦被之中,自己又翻身下床。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喑哑的嗓音从他嘴里溢出:“你先睡,我去沐浴。”
她在明亮的灯火里反而看得不清楚他深刻的脸庞上是何表情,心里自然也是疑惑的,明明洗漱过怎么还洗?不过哭过,总是特别容易犯困,不一会儿就有些迷瞪的人儿点着头也不回话。
很快地洗漱后,周宁彧周身全是凉凉的感觉,从柜中又抱了一床被子轻手软脚地丢在床上,为睡着的阿楚整理了一番,熄了灯才把自己盖在了新的一床被子里。侧身而眠的人一直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打量近在咫尺的姑娘,犹豫再三把人拉进了乖离,隔着两床被子,他却觉得自己感受到她平平稳稳的心跳。
翌日,阳光撒满房间的时候尚楚之才被刺目的光亮唤醒。身边没有什么温度,想来他起床已有一段时间她只是侧目去瞧那个位置,手紧紧抓着锦被,身子绷得直直的,面上的红晕一点一点加深。她不由得闭上眼呻吟,她昨日说得那些话是不是完全不是合格淑人的教养,像一个活脱脱的妒妇?是不是太过于放纵自己的言辞?毕竟这么大胆的话,她以前连想也没有想过。
而且,这就是情定了吗?为什么好没有真实感?
“唔。”还是忍不住被子拉过头,把自己蒙住的尚楚之低吟了一声,仿佛这样的宣泄就能抹去昨日不可思议的一切。然后便又能回归正轨,她还是仪态大方,不曾有行差踏错的姑娘。她还是周府沉稳的主母,是尚王府里激不起浪花的庶女。
“唉!”她不晓得原来自己这般会叹气,堪堪一个辗转,便吐露第二句。
只是没能再有第三次的机会了,在她的叹气声刚落下时,门外头的红袖轻快地敲了两下门,甜甜的声儿大小得宜:“姑娘,奴婢们进来伺候,可以吗?”
尚楚之立刻坐好,目视前方却没有焦距,眼前是一片发黑的,身子也有几分不可控制的倾斜,“再等一会儿,我还未更衣。”她摸出了枕下的雪花膏,指尖站了些轻轻地涂在腰腹泛白的疤上。自打回来后,她似乎变了许多,瞧着自己的已经完好只留下这碍眼的浅浅白白疤痕的伤。
从前虽然丫鬟替她更衣时,她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压下她们触及腰腹等处带来的颤栗,不当场笑出声失了自己官家千金的礼仪。自己穿衣,免去伤口的暴露引来母亲的问话,也不用绷着脸,忍住所有触碰连累的笑。
她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苦恼倘若母亲问起,因何不教人服侍,她该怎么说呢?转而轻嗤自己,明明婚后周宁彧撇下自己赴任柳州时,父亲对自己大失所望后,母亲也不再说任何话语了。束好腰间的玉带,她有些冷清的声音才将丫鬟们传进屋子里。
红袖为她匀妆,但见她眼睛有些红肿,受到了惊吓,手中的桃花汁捣得胭脂滑了下去,人也慌不迭地跪了下去,俯首贴在指尖,“姑娘这是怎么了?”
懒怠的尚楚之方才睁开眼,瞅见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发红、发肿,不由得扶了额:“无事,起吧。”
红袖抬头向绿意投去求救的目光,绿意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红袖才战战兢兢地继续为尚楚之梳妆打扮。
绿意嘱咐了小丫头守着一会儿收拾地上的脂粉渍,自己悄悄地去了厨房,干净的手帕包了一颗刚熟的鸡蛋。踩进了主院里,她认真避开了小心留得指甲,剥好了一颗光滑的蛋,捧着正欲给姑娘敷眼睛。
一双修长的手接了过去,她急急忙忙抬头去瞧,正是穿着朝服才回府的姑爷。绿意福了福身子,顺从地无声立在一侧。
红绿挽好姑娘的青丝,发饰装扮了些许,姑娘好像很困的样子,居然不住地点头,她心中偷笑,轻轻别上碧玉簪子,瞧着爷走近了,便按着爷手头的意思退到一边,还贴心地搬了一张凳子。
周宁彧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粉渍,坐在凳子上,鸡蛋就着帕子搁在妆台之上。他抻着手把姑娘稍微挪了些,好看见她的正脸。打着瞌睡的姑娘,勾出他心底无限的柔情,最近的弧度弯得很好看,只是那微微肿起的眼皮叫他皱了眉。
他拿着鸡蛋在阿楚眼皮处柔柔地滚动,还是吓着朦朦胧胧的可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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