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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儿都累了,那就赶紧歇歇。”翠玉带着玉珍回到郑太太上房,郑太太见她们进来,也就笑着和玉珍说。玉珍轻声应是,张二太太仔细看了看翠玉的神情,见翠玉和方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张二太太也就笑着道:“是,是该好好歇歇。”翠玉也就和郑太太她们说了几句,就回到房中,房中像平常一样铺陈好了,翠玉躺下歇息,想着玉珍说过的那些话,翠玉不由轻叹一声,许多事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但如果不去做,那就只能困在那里,走不出来。第二天郑太太果真备了祭品,带着张二老爷去给郑东家上坟,听说,张二老爷在坟上会好好哭了一场,翠玉晓得了,也只说了一个哦字。此后几日,张二老爷也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每日只是去拜访朋友。他和楚老爷原来也是旧识,楚太太听说张二太太来了,也前来郑家拜访。于是郑家门前,倒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冷清,还是多了不少热闹。翠玉就像这些热闹不曾发生一样,依旧每日去商号,而宁先生的账,也算得差不多了。既然账算得差不多了,翠玉也就着人请张二老爷来商号商议。这次就和上次来不一样,张二老爷来的时候,就被请进了账房,翠玉和楚掌柜宁先生都等在那里。看见这副阵势,张二老爷反倒笑了:“怎么,外甥媳妇,你这是要审我这个做舅舅的了?”“张掌柜请坐。”翠玉却只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这句一开口,张二老爷就晓得翠玉在唱哪一出了,于是张二老爷没有坐下,只是看着翠玉:“这么说,今儿,我只是这里的掌柜了。”“今儿是公事,就要公事公办。”翠玉的眼中没有笑,说出的话让张二老爷的头微微一点:“好一个,今儿是公事,外甥媳妇,容我说句大话,若不是公事,我还顾及几分情分,这会儿,说是公事,那就恕我不顾及情分了。”“话还没说呢,张掌柜又何必先说威胁人的话。”翠玉还是这样平静,张二老爷坐了下来,对着他们三人:“既然如此,那就请吧。”翠玉对宁先生点了点头,宁先生已经把那些账本推到张二老爷面前:“这是你这次回来带来的账本,每一处,我都仔细看了。”“看了这些账本,想来你也晓得,这些年我在外面有多辛苦!”张二老爷说这话,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宁先生也只笑了笑:“辛苦确实辛苦,敢问在这的人,谁不辛苦。”今儿是一场硬仗,但张二老爷既然起了这样的心,也就晓得必不可免,毕竟世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从别人口袋里面掏银子,况且,还是这样大的一笔银子。于是张二老爷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这辛苦,也有各式各样的,你们在总号之中,吃的精住得好,哪里晓得我们在外面的辛苦。”“既然张掌柜口口声声在外面辛苦,这些年二太太也在抱怨,说和张掌柜夫妻分离,那何不请张掌柜回来,这分号就交给别人。”翠玉这叫釜底抽薪,既然张二老爷要抱怨,那就顺着张二老爷的话往下说,果真张二老爷已经盯着翠玉:“好大胆。”“我不过是顺着张掌柜的话往下说罢了,怎么就成了大胆?”翠玉面上笑容平静,仿佛自己说的,就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儿。“一个分号的掌柜,那是随便能调换的。”张二老爷情急之下,只能想出这句话来应付,翠玉冷笑一声:“要按你说的,这分号既不赚钱,又很辛苦,你们夫妻还因此分离,诸般不好,那就调你回来,或者索性,把这分号关了,岂不更好。”张二老爷从没想过关了分号,毕竟他还要靠这分号赚钱,这会儿听到翠玉这样不讲道理的话,张二老爷那些在心中已经打点了千百遍的曲里拐弯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盯着翠玉。翠玉任由张二老爷盯着自己,对这样老狐狸,除了釜底抽薪,别无他法。那些周旋,只会被张二老爷绕进去。“今儿既然说算账,那就还是说算账的事儿。”张二老爷也不能和翠玉继续打嘴仗,只能生硬地把话题转了过来。“这里,是你拿来的所有账本,张掌柜,每一处我都仔细看了,若按这账本,分号确实连年都在亏,甚至今年上半年,已经亏了两万来两银子。”宁先生的话让张二老爷笑了笑:“这事儿,总号一直都不晓得。”“这账本,做得非常好。”宁先生称赞了一句,就转了话题:“只是张掌柜百密一疏,忘记了件事。”“我忘记什么了?”张二老爷反问,宁先生看着张二老爷:“你忘记了,五年前的账本也在这里,而那时候的账本和现在的账本不一样。”“这些账,原本就……”张二老爷的话没说完,宁先生就又继续道:“我顺着五年前的账本,继续看你这些账本,发现了很多地方,都有改过的痕迹。要按了那些改过的痕迹,张掌柜,你们分号,这一年,其实是赚了两万来两,而不是亏了两万来两。”分号是亏是赚,张二老爷当然晓得,他不但晓得,还知道这些钱都从哪里赚来,那些赚来的银子,又在什么地方。但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张二老爷在草原多年,早把分号当做自己的,而没有把分号当做郑家的。这会儿宁先生这话,让他冷笑出来:“证据呢?”“证据就在这里啊。”翠玉指了指这些账本,话中还带着嘲讽:“这些证据,还是张掌柜您,亲自送到这边来的。”张二老爷感到一阵牙酸,他盯着翠玉:“他说是就是吗?”“你晓得,我也从小就学算账。”翠玉语气平静地说着,说完,翠玉还对张二老爷道:“我不但从小学着算账,算账的本事,比我爹爹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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