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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点头哈腰地应了下来。他转向钟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钟岸近乎冷漠的语调扬了起来,且说的是流利的日语:“没有兴趣,我也同样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三位慢走。”
鹤田与野泽对视了一眼,一个眼神里烧着火,另一个的眼底则闪掠过了一丝暗光。
这些种种,钟岸皆置之不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我该走了。”
正将西服的纽扣系上,野泽忽然开口道:“再坐一会儿吧,钟先生。遗憾的是,您留在门外的那位先生现在有些事,可能没有办法送你回去。”
钟岸皱了一下眉头。
野泽挥手斥退了原本找来负责翻译的年轻人,又在钟岸座椅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上去很有耐心,坐下后,又将鹤田一起叫了过去。
接着,他开始等钟岸。
钟岸只沉默了片刻,便重新坐了下来。他换了一支香烟,用自己的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口,继而缓缓吐出。
隔着烟雾,钟岸眯起眼睛,目光从眼前两个男人的身上扫过。
“钟先生的声名早已从上海传入广州等地,钟先生的生意能够遍布东部沿海地区,原先我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野泽开口道,“如今一见,想来或许这件事情并不难以理解。”
顿了顿,他又道:“钟先生的日语说得很不错,倒像是日本人。”
“过奖。”
“但显而易见的是,仅仅会说日语并不足够。不论是对于钟先生你自身而言,还是对于你的航运公司。”
“什么意思?”
野泽笑道:“从如今的世道来看,大规模战争的爆发已是必然。我记得,在你们中国有这样一句古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认为这句话很对。一旦爆发了战争,那么即便是钟先生你的航运公司,也难保不会受到威胁。”
听他这么说着,旁边的鹤田斜了一眼钟岸,不屑之色仿佛几乎快要溢出来。
钟岸倒是觉得此话实在好笑。
在这片土地上挑起战争的人是他们,担心这片土地上的商业受战争影响的也是他们。究竟是什么样根深蒂固的思想,会造就这样的人群?
略微停了一下,野泽继续说:“但方才我所说的这种情况,并非不可避免。”
钟岸倒是被勾起了一些看小丑跳梁的兴致,微一挑眉:“那么你倒是说一说,如何避免?”
野泽欣然道:“自然是与我们合作。”
“合作?”
“没错,合作,”野泽道,“钟先生的长生航运公司在上海地区甚至广州、东北地区都有着不错的名声,有许多公司都愿意与钟先生你合作。但斋藤会社年纪还太小,做很多事都有些磕磕碰碰。”
他说得很有状态,声音都颤抖了:“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长生航运公司究竟只是商人的公司,如果政策有变,战争爆发,难免受其损害。然而,斋藤会社却有着强大皇军的支持。不论是政策或是战争,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我想,如果我们两家能够合作,这将会产生多大的效果与作用,想必也不用我说。钟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他说完之后,三人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良久,钟岸摸了一下下巴,终于悠悠地开了口:“你们斋藤会社的生意……当真差到了这种程度么?”
野泽的脸色骤然间变了。
钟岸又吸了一口烟,由其在口腔中停顿旋滚了片刻,这才缓缓吐出:“事实上,照常来说,各国之间的往来贸易与交互合作都很常见,若是有利可图,那么便迎面而上。没有胆量,便也不会选择经商。”
野泽看向他。
“但问题在于,”钟岸神色寡淡,“和平年代的商业往来不该过分讲究国界,可惜如今是战时。野泽先生,你懂得‘战时’是什么意思么?”
他将视线落在了野泽的身上:“也许野泽先生你没有听说过,我的母亲正是死于你们日军的空袭。在多年之前。”
顿了顿,他又看了鹤田一眼:“那时候,鹤田先生你应该还未从军。”
野泽道:“我还以为钟先生的思想会进步一些。如今钟先生怪罪的是全部日本人么?那次所谓的空袭,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以为野泽先生你的思想会进步一些,”钟岸没什么表情,“侵略、战争发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于难,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逃避责任。”
从刚才开始,鹤田便几度想要起身,照着钟岸的脸狠狠地揍一拳头,好险都稳住了。眼下听他说了这句话,内心的愤怒情绪几乎无法憋忍。
野泽有所感觉到,伸手按住了鹤田的大腿。
“合作虽然没有可能,但不妨说说吧,”钟岸抖了抖烟灰,淡然开口,“方才听你们说起‘田中君’,他是什么人?你们答应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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