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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慷慨就义（第2页）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毅魂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云间”是松江县的别称，“别云间”是一语双关，表明诗人已经抱定了誓赴国殇，以身殉国的决心，告别家乡亲人，辞别烟云人间，到九泉之下去追随父亲和师友。诗的首联概括了他三年转辗漂泊，艰苦卓绝的抗清复明战斗生活。“南冠”用的是春秋时钟仪的典故，在平静的叙事中，隐含着满腔辛酸和无限悲痛的情绪。颔联抒发了诗人身陷囹圄，壮志难酬的无限悲愤的心情，眼看大明江山一块块沦陷，光复故国的愿望一次次落空，他泪流满面，不由得仰天长啸，洁问苍天：“谁言天地宽？”颈联诗人自知生命行将终了，坦露了对家乡亲人的依依惜别之情，他与家人“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问”，内心涌现了对家人无限的眷念和深深的愧疚，国恨家仇一齐涌上心头。尾联中的“毅魂”是说他死后仍将抗清，“灵旗”是用的“汉武帝为伐南越，祷告太一，作灵旗”的典故。

这里诗人坦然发出了“毅魂归来日，灵旗空际看”的誓言：二十年后，他又将是一条好汉，他要与先父在北塞举起抗清复明的“灵旗”，你们等着观看那永远飘扬在空灵天际的抗清大旗吧，铮铮誓言，落地有声。全诗思路流畅，格调新颖，起笔平静的叙述了三年抗清复明的战斗生涯，隐含着满腔辛酸与无比沉痛的感慨。承笔感叹大明江山沦陷，山河支离破碎，流露了无限悲痛，伤心落泪的激愤心情。转笔抱定了勇赴国难的决心，抒发了对家乡亲人的眷恋和愧疚之情，结笔盟誓死后仍要坚持抗清，让亲人等着观看他抗清英魂归来之日，在空灵天际飘扬的抗清大旗。这首诗情感跌宕起伏，慷慨悲壮，读来荡气回肠，给后来人深深的启迪和勉励。

在狱中他还给夫人钱秦篆写了《寄内》，其中有“九原应待汝，珍重腹中身。”的诗句，读之心灵震憾，闻之悲痛饮泣。还有《采桑子》、《狱中草》等催人泪下，憾人肺腑的诗词。

天赐几经周折，找到同情夏完淳等抗清义士的杜九皋，由他出面与洪承畴交涉，安排夏完淳的妻子钱秦篆和姐姐夏淑吉到监狱探监。天赐要她们转告夏完淳，他正在筹划劫狱营救。但是，夏完淳已经抱定了追随父亲和老师，为抗清复明大业，慷慨就义的决心，极力劝阻，千万不要为他冒险劫狱。夏完淳与姐姐和妻子诀别，写了《遗夫人书》，并将在狱中写的诗稿交给姐姐保存。

天赐派卞文雄几次深夜进监狱勘探内外路径，并画出了详细的路线图。卞文雄说：“我几次后半夜进去踏勘，监狱内外都有清军巡逻队严密看守，简直是插翅难飞。”天赐也说：“至今我没能找到一个狱卒愿意当内应的。看来这次劫狱极其艰难。”眼看秋决临近，天赐和卞文雄决定冒险劫狱。他们选了一个月黑风急的夜晚，卞文雄带领两名弟兄翻越监狱高高围墙，飞檐走壁来到羁押夏完淳的那间牢房，揭开瓦片，放下绳索正要下去，仔细一瞧，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卞文雄心想可能是透露了风声，也可能是转移到别的牢房了。此时巡逻队看到了屋上的人影，就大声喊叫起来。卞文雄只得迅速撤退，由于他们动作轻盈快捷，没等到清兵围拢上来，他们已经翻越监狱围墙，会同在墙外负责接应的天赐带领的小分队，迅速撤离，很快都跑得无影无踪了。秋决将近，天赐与卞文雄商议，只能到时采取武装劫法场，见机营救夏完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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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日秋决，天赐和卞文雄带领义勇军小分队，早早来到南京西市刑场，一半人马集中在刑场内，一半人马布置在刑场外接应，准备情况允许就劫法场，营救夏完淳。他们见到清军如临大敌，戒备森严，有几百名八旗铁骑守卫着刑场。天赐只得嘱咐大家，听他的暗号，见机行事，不作无谓的牺牲。天赐他们看到，夏完淳和他的岳父钱彦林等三十多名抗清义士被全副武装的八旗兵押解到南京西市刑场秋决行刑。在断头台前，夏完淳立而不跪，大义凛然，神色不变。手提鬼头大刀，凶神恶煞般的刽子手，今天也心惊胆怯了。他不敢正视面对着自己昂首挺立的这位面容白皙、英俊潇洒的十六岁美少年，那双砍杀过无数人头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天赐看到监斩官虽然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却是色厉内荏，神情紧张。天赐和卞文雄在刑场内外仔细观察了几遍，刑场的四面八方都有八旗兵把守，每辆囚车周围都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刑警护卫着，还有暗探散布在观看的百姓中间。万般无奈，天赐他们只得取消这次劫法场的冒险行动。他们悲痛欲绝，眼睁睁的看着那刽子手闭眼咬牙砍下那一刀。夏完淳的人头落地时，青春的热血喷射有一丈多高，瞪得圆圆的眼睛，仰望苍天，永不瞑目。围观的百姓在断头台前涌动，呼喊哀悼，怒骂声和哭泣声，在刑场上空经久不息的回荡。

行刑后，天赐他们与夏完淳生前友人杜登春、沈羽霄一起收殓遗体，归葬于他父亲夏允彝墓旁。夏氏父子墓位于小昆山荡湾村北开阔的田野中，石砌的墓基围成一块高六尺的平台，整个墓地成半月形，长宽各约为九十丈，占地二余亩。在安葬英烈的葬礼上，天赐吟咏了一首吊唁少年民族英雄夏完淳的悼诗《哭夏完淳》：

鞑虏蹂江南，精卫鸣细林。

风狂翅更坚，衔石填海平。

意志比山韧，豪情似海深。

英雄美少年，壮志如凌云。

悲壮狱中诗，句句撼人心。

滚滚长江水，绝唱咏古今。

细林山在上海青浦县南部，是陈子龙和夏完淳从事秘密抗清斗争的根据地。天赐在这首诗中将抗清志士比作精卫鸟，面对强大的满清八旗军，他们以衔石填海的精神，不屈不挠地投入抗清复明的斗争。

夏完淳的妻子钱秦篆，同时遭受父死母丧夫亡的重大打击，悲痛欲绝，身体非常衰弱。几个月后，她果然生下一名男孩，只是这孩子在母体内感受到了太多的人世间苦难，很快便夭折了。钱秦篆的哥哥钱默眼看国破家亡，前景渺茫，便出家为僧，不知所终。年仅十八岁的钱秦篆削发为尼，独守青灯古佛，苦度余生。夏完淳的姐姐夏淑吉，丈夫早逝，父亲和弟弟先后为国捐躯，她也削发为尼，念经修道之余，把弟弟在狱中写的遗诗《南冠草》结集刊刻。夏完淳在狱中，给父亲未完成的政论文集《幸存录》写了续集，名为《续幸存录》，还有《上母亲书》和《遗夫人书》，夏淑吉也一并刊印。夏完淳的诗文在世上广为传播，激励着千千万万遭受满清铁蹄蹂躏的汉人，坚定不移的要将抗清复明的斗争进行到底。

夏完淳的《遗夫人书》，充满高昂的抗清复明的激情和坚贞的民族气节，洋溢着对夫人的难以割舍的情爱和对生活的热恋，读来无不勾起恻隐之心，伤心不已，泣不成声。夏完淳在遣书中对他的爱妻说：“我们结婚刚三个月，我就要追随父亲和老师，勇赴国难，永远的离开你了。令我痛心的是，我竟然连累了你，要依靠别人来照顾你，而你却从来不曾因为我们夏家的荣耀或衰败，而感到虚荣或嫌弃。我们之间的情感可称得上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你贤慧、恬静、温柔、孝顺，世上能同时具有这些难能可贵品格的媳妇，真是凤毛麟角。我死之后，夫人你却不得不活着，因为你上有两位年迈的母亲需要你照顾，腹中还有我们即将诞生的孩子等待你哺育。这奉养老人，抚育孩子的事，我还能托付给谁呢？然后我劝你好好的活着，却要你一个人肩负起国破家亡，满目疮痍，田地荒芜，生计无着的艰辛生活重担。我们原本是比翼双飞，情投意合的好夫妻，现在却成了阴阳分离的隔世人。你这么年轻就要为我守寡，可你仅仅只有十八岁呀！沧海横流，世事变迁，满清铁蹄蹂躏汉族同胞，你孤单单一人，靠什么维持生计？写到这里，我肝肠寸断，肺腑俱焚，想写又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唯有对着纸流泪。我就要死了，思绪万千，平生常替国家和朋友出谋划策，侃侃而谈，今天我想为夫人你将来的生活安排出点主意，却是心乱如麻，茫无头绪。我死后的事，只能全凭你自已设法处理了，我什么也说不上来。南明新君的册封，我虽然没有接受，但你也算得上是大明遗臣的夫人。我连累了你，我耽误了你，这是我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呜呼悲哉！见遗书如同见我人！敬致夫人秦篆。”

金磊赞叹道：“夏完淳短暂的十六年人生，阅尽了人间的艰辛，他由一位人人赞美的神童，迅速成长为抗清斗争的勇士，那传奇般的经历，令人叹为观止！”邢姬感慨道：“他那首《别云间》读后憾人肺腑，真是‘生当为人杰，死亦做鬼雄’！”谷宗义热泪盈眶：“夏完淳他对天盟誓，死后仍要抗清，一句‘毅魂归来日，灵旗空际看’，落地有声，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激励千千万万的后来人，卧薪尝胆，誓死要将抗清复明的斗争进行到底！”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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