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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微舟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又在座椅上直直地坐好,并且目视前方,不肯再看他。
钟岸一时未能想到她这样表现的缘由,思索了片刻也一无所得,只好将原来要说的话继续往下:“你记得的也许不多,但我却记得清楚。那时,在你祖母的丧礼上,虽说丁叔叔没有来,但他还是让管家带着他的女儿送了一副挽联到叶家。那便是丁叔叔的女儿见我的第一面。”
顿了顿,他又道:“她的年纪比你还小一些,但心思相对成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一直说要嫁给我。其实我连她是什么模样都没有记住。”
这才是钟岸要说这些的重点。
原本叶微舟还有些记恨,听他说到这里,忽地愣了一下。
“不过我记得你,”钟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天你穿着鹅黄色的碎花洋裙,我记得你。”
十多年前,祖母的丧礼上,叶微舟的确穿着一身碎花洋裙,也的确是鹅黄色的。那是童年的叶微舟最心爱的裙子之一,所以她记得很牢。
但是没有想到,在那个时候,钟岸也记住了她的裙子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那个冷漠至极的面容在渐渐淡去,叶微舟抿了一下嘴唇,轻轻送出了一口气。
默了片刻,她才开口:“……钟岸。”
“嗯?”他扭头看过来。
“我们回去吧。”叶微舟说得很认真,说完以后,打了一个小哈欠。
“好,”钟岸应下,并且很快地发动了车辆,继而又记起了什么,对她叮嘱,“明日我会去航运公司看一眼,忙些事情,等我有空了再去看你。”
叶微舟乖乖点头。
——
叶家与钟家上下都在筹备二人的婚事,忙乱之中透着满满的喜悦。不过两位当事人的身上倒并看不出什么急迫感,尤其是叶微舟。
一边,钟岸的航运公司事务繁忙,少不了他的主持。他总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些时间来。另外一方面,虽说叶微舟耐心地试过了喜服,但她的大部分时间花在海关。
两个人倒也不是没有再在一起过,只是都不过看个电影,逛个街而已,感觉有些淡淡的,没有特别大的进展。其中最叫人着急的当属叶微舟,若是钟岸不来叶家拜访,她便气定神闲,该做什么做什么,压根不像是已订婚了的姑娘。
她甚至都从未主动给钟家打过电话。
只是旁人再如何担忧着急,也都没有办法,对她的影响也十分有限。
叶慎行感慨道:“微舟如今只是缺少点拨啊,点拨。”
八月前夕,叶微舟与家人共进晚饭,钟家也在。来的是钟岸的父亲钟荃与妹妹钟归璨,还有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有一张香艳的脸,五官大开大合,嘴唇擦成红润色,气色极好。她的身材纤细而修长,一身月白元宝领短旗袍更是将线条勾勒得流畅完美。
叶微舟还是头一次见她,看得有些挪不开目光。
直到悄悄问了冬青嫂,叶微舟才晓得,这个年轻女人是钟荃的续弦,也是钟岸与钟归璨的后母,只有二十八岁。
冬青嫂说,在嫁给钟荃以前,她连名字都没有。为了躲避东北战乱,她千里迢迢逃到上海,遇上了钟荃。钟荃很喜欢她,送给她一个名字,叫她楚动人,在一年之后娶了她,又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原本叶微舟还有些心事,始终惦记着海关报单,但见着楚动人嘴唇间的那抹红色,又发现钟归璨的位置就靠在她的身边,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于是她左一筷子嫩白蒸鱼,右一筷子蘸着甜酱的西兰花,全放进钟归璨的碗里。
叶微舟夹得高兴,钟归璨吃得也高兴。
对面的楚动人望着她们两个,面上也含了些笑意。
钟荃却并没有怎么吃,注意力都小心地放在叶效宗身上。对那边的叶微舟与钟归璨瞧了一会儿,他笑眼开口道:“我们归璨从小不爱说话,性情内向,可不是什么人夹的菜都爱吃的。不过,看来归璨很是喜欢微舟,这是缘分啊。”
叶效宗也挺高兴:“是缘分。”
钟归璨选择性地无视了他们说的话,只低着头,专心地吃饭菜。
“对了,”叶效宗问,“婚期将近,不晓得煜飞什么时候能回上海?他在外头跑来跑去,忙是一回事,但毕竟是钟岸大婚,他作为表弟,也是该回来参加。”
“师父说的是,”钟荃道,“煜飞必定是要回来参加这个婚礼的,估计这段时间也应该要回来了吧。”
叶微舟默默地听着,一时想不到钟煜飞是什么人。
但听祖父的意思,钟煜飞似乎是钟岸的表弟,为长生航运公司做事,一直在外忙碌奔波。
这么一番回忆,叶微舟忽然又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似乎去年赵家刚搬家,她去帮忙时,便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而似乎更久之前,还在税务专门学校念书的时候,这个名字也给她留下过一些印象。
“那么钟岸最近都在忙什么事?”叶效宗又问。
钟荃道:“说是近来日本斋藤会社与他们有些竞争,贸易上也有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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