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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勉所出生的这个村子,曾经拥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可惜这个名字早已被时光冲洗得十分暗淡。它矗立在黄浦江边不知有多少年,每逢夜晚,可以听得见潺潺水流声、航船鸣笛声,只是听不到别人议论它的声音。
繁华的上海,生活忙碌又艰难,太少有人会说它的名字,也太少人记得它。
但前些日子,有人来到了这里。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都收到了来自长生航运的礼物,是画册、糖果之类。他们终于有了除玩打仗游戏、发呆之外的其他娱乐活动,所有的孩子都很高兴。长生航运也到村子里招了工,村子里一些男人有了收入来源。
因此,三月初的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香甜。
也可能因为那两声枪声太沉闷了,在夜色里荡漾不开。
城叔也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半梦半醒之间,他记起宋勉晒在门外的衣服,似乎还没有收。
这小子莽莽撞撞的,在外面得罪人不说,家里也收拾不好,得靠他这上了年纪的大叔来帮衬,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由于睡得太沉,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并没有爬起来。
他隐约像是听到了枪声。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抓了两下脖子,紧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过了一会儿,他才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乱世啊……”
一直到第二天,早起上工的男人们才终于发现了宋勉已经冰凉的身体。
他就死在村子旁边泥泞的路面上。两枪命中心脏部位,血已都干涸了,发现的时候,可以看见他满脸都是泪水。但那不是因为害怕。
贫民地带经常会死人,巡捕房的人来了,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要调查凶手的意思。
从小看着宋勉长大的村民自然不依,拉着他们巡捕房的哭诉:“你们还是不是人?这么年轻的孩子死了,死在自己的村子边上,你们都不打算管吗?”
“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吃白饭吗?”
“他受的是枪伤!他从小不惹事闹事,必定是有人暗杀!你们不调查死因,揪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吗?”
巡捕们也都很无奈:“我们也不是说不想调查,但你们这……这个地方本来就很乱,再说了,这要怎么查?”
“你们这里也不是租界,我们是巡捕房,不管你们这个地方!”
闻此,村民们一时更为愤怒:“我们不也是上海人!你们是上海的警|察,却不管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
两派人越吵越凶,形势一片大乱。
一边的城叔原本正蹲在便是抽着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他听得烦躁,最后,他扔掉烟蒂,起身抢走了一个巡捕腰间的枪,冲着天空放出一颗子弹。人潮这才渐渐地停下了骚动。
“都吵什么吵?能不能安静一点?”城叔冷着一张脸,收了枪。
所有人都看着他。
“巡捕给租界做事,这谁都知道,我们这里就是法外之地!”
在村民们说出“你还有没有良心”之前,城叔又道:“所以,宋勉这小子受的委屈,我们来还给他必要的公道!”
他一个个地嘱咐下去,先道:“你们几个,去找上海本地的那些报馆,就说有大新闻,在这一带。别说是什么人死了或是怎么样,就只说有大新闻。”
他再安排:“你们几个,现在去徐汇区漕溪北路,找钟家。你说你是宋勉的朋友,钟家便会接待你。”
他还补充说道:“务必要将钟先生带过来!”
等两拨人都快跑着出去了,城叔这才转向在场的其他人:“巡捕房的可以留下,也可以回去。其他人一定要保证宋勉的尸体不被移动,不要破坏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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