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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网开一面（第1页）
u0002“长姐——”顾崇朴垂下眼眸，不敢和顾红娣直视，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我自幼就和巧儿在一起，这些年来，我的穿衣起居都是她照料，她比旁人都对我用心。她对我而言，不只是丫鬟。”
听了这话，顾红娣面色一变，而坐在一旁的顾红秩却神情淡淡，似乎对自己弟弟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她望着顾崇朴，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好像并不着急。
“巧儿有很多毛病，莽撞易怒喜欢耍小性，但我相信她本性不坏。如果她真是坏人，她对我就不会是那样的赤诚之心。”顾崇朴攥紧了衣袖，艰难却又执着地说下去，“有一次我生病，是她两个晚上没合眼睛守着我，仿佛只要我不吃不喝，她就也跟着不吃不喝。还有一回我吃坏了东西，起夜后吐了一身，她一个爱净的女孩子却丝毫不嫌腌臜，一点都不忌讳的给我换衣。”
说到这里，他又像一个忽然从梦中惊醒的人一样，有些仓惶地补上一句，“她对我，就如同宝笙之于长姐，细儿之于三姐。这样的人，轻易遇不上第二个的。她做错了事是该罚，但请长姐网开一面，再给她一次机会。”
顾红娣拧紧了一双秀眉，端庄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沉重的忧虑，脸畔两旁原有的那点血色都褪去了。她终于发现，自己这个胞弟是真的长大了。
他长大了，所以她竟然是不好拿出长姐的威严，直接伸手管他房里的事了，因为他有了七情六欲，情窦已开。她暗自后悔，回府头几年时她一心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对家中的弟弟妹妹关怀甚少。如果她能早点注意到这个巧儿，趁着她四弟和巧儿的情分还没这么深时，就把巧儿调走，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眉头深锁，低喃道，“你——”
这时，原本坐着的顾红秩却是站起了身，站在顾崇朴身前，对顾红娣福了福身。
“长姐，四弟不是没分寸的人。”
这一句话提醒了顾红娣，她将快要脱口的话又放回嘴里，细嚼慢咽了一番后，有些温吞地对顾崇朴说，“罢了，既然你亲自为她求情，那就留着她吧。”
顾崇朴喜出望外地抬头，对两个姐姐作揖道，“姐姐们放心，我以后一定管教好她。”
从紫竹园走出来时，顾崇朴脚下仿佛要生烟，他是归心似箭的就要赶紧回自己院子，问清楚他不在时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官司，然后把从巧儿那里受了委屈的人都安抚好了，再对巧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答应以后不要再使性子。
这就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管教方式。
但还没等他这支箭射回他屋里，就有人脚步更快地追上他。
“小姐姐？”他回过头，见到拉住他的人是顾红秩，不由得一愣，然后站在原地。
顾红秩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这张脸是越长越好了，越来越有父亲的影子。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儿，那他现在的眉眼间，就真有世家公子的意味了。
她倒不是因为他是自己弟弟，就看他特别顺眼。她觉得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毒的，若是让他在京城中人多的地方走上一圈，肯定有很多大姑娘含羞带怯地偷看他。
而若是让他去灯芯坊那样的风月之地呢，那些妩媚风流的妓子瞧见他多半要朝他抛媚眼，然后赞一句，好俊的郎君。
是了，她弟弟已经是翩翩如玉的少年人，能被称为郎君了。
这样的郎君谁看了不动心？
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怪不得巧儿死活都要把他攥在手里。
只是，她顾家的子弟不能被一个任性的小女子拖下水。
她倒不是因为巧儿只是丫鬟才瞧不上对方，她不能容下的是巧儿的心性。就算巧儿不是奴才，而是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哪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都不能让这样的人待在她弟弟身边。
巧儿偏执任性却又单纯幼稚，她那一点顾不上大局的私心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这样的人，会成为顾崇朴的软肋，而且极易被别人利用。
作为姐姐，顾红秩知道自己管的太宽了。可她曾害死过亲人，如今重活一世，不能让安国公府的将来有任何闪失。现实很残酷，有些事情就是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她想保全自己的家人，就要狠一些，当一个机关算尽的恶人。
想及此，顾红秩垂下眼眸。
“崇朴，我有件事要问你。”
顾崇朴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小姐姐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崇朴，你刚才在长姐面前夸下海口，说你能管教好巧儿，我相信你不会只是想糊弄她而已。”
顾红秩说这些时，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了浅淡的笑意，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有些调皮，不知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的少女在好奇打趣一样，“但我就想知道，你真的有把握吗？巧儿打小就和你一处，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叫她听你的，这会儿她就能听你的了？这人的脾气心性啊，可是和个头一样，都会越长越大的。”
顾崇朴一开始先是急着反驳，后来他越听越认真，索性低下头去，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
“她的脾气长大了，我的也长大了。以前我自己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处处惹是生非，但现在我懂事了，不一样了，就是在心性上比她大了很多。既然我比她大，那总归能让她听我的。如果她真是那样好歹不分的人，做出真坏了规矩的事来，那就真像长姐说的一样，这里容不下她。”
闻言，顾红秩莞尔一笑，她拍了拍顾崇朴的肩膀，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就好。就算她真是没分寸的，你也是有分寸的。既如此，我们也不必替你担忧什么。”
回清烟苑的路上，顾红秩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细儿见她神情阴郁，悄声问道，“姑娘，你叹什么气？”
顾红秩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方才顾崇朴在她面前说出若巧儿再做出坏了规矩的事，那他自己就容不下巧儿。这话听着掷地有声，可她明白顾崇朴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信巧儿，觉得对方会听他的话，会安分守己。
但他信巧儿，真的不会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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