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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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3页）

乔英子被巧舌如簧的女老板忽悠得五迷三道，再加上衣服本身也不错，错的是她没钱。于是，没钱的她还得依靠钱来解决问题，她顺口追问多少钱？女老板说：“看你说的，能卖你多少啊？这不是赶上了吗？这样吧，我亏就亏点儿，四百八怎样？”

“呵呵呵。”乔英子笑得很调皮，就像猛然间从哪里又钻出来另一个乔

英子。

王村的眼睛睁得溜圆，他被这一串调皮的笑声给镇住了。乔英子撇嘴弄眼地说：“四百八，你抢呀？”

她一边说一边借机往下脱衣服，女老板仍一如既往地坚持，气急败坏地嚷嚷说：“行行行，算我今天遇到你这高人，我认了，你给个价？”

乔英子一口爆出了气死人不偿命的价——一百八。

女老板张着嘴，像被点了穴一样呆立着。哪有这样出价的？这不是拿人耍着玩吗？但她哪里知道，就这价，她给，乔英子还不敢要呢，她只是想用这无法接受的价钱激怒对方，也好尽快结束这桩交易。

但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浆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女老板啥人没见过？她立马推断出乔英子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这里找消遣的。或许她身上根本就没钱。这最后一点她算是猜着了一半，至少凭乔英子身上的家底是不敢买这件衣服的。

女老板是何等的机敏，其实她在这段时间内，早就不止一次地观察过王村。观察女顾客身边的男人，也是这行必修的功课。因为在一般情况下，钱都是由这些大老爷们掏的。但她觉得，这俩人从年龄到行为举止上推断，是两口子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凭以往的经验，身边有男人的顾客，生意是最好做的，男人没耐性，又不会斤斤计较，而且还死爱面子，他们最怕被人看成穷酸相或吝啬鬼。可眼前这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摆明了，两人不但不是一家子，连让这男人掏钱的一丝可能都没有。女老板脸上的横肉往下一沉，暗骂道：哼！寻开心你找错了地方。紧跟着，便是一串怪异的笑声，不单碾压了乔英子刚才的笑，还引来了不少过客的目光，连王村也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见火候已到，女老板收住了刺耳的狂笑，改为更震颤人心的皮笑肉不笑，她说：“小妹妹，姐我历来心软，见不得别人有难处，得！今天我权当赔本赚吆喝，一百八就一百八。你是掏钱呢，还是刷卡呀？”

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一眼看穿，如同乔英子现在，感觉就好像被扒

光了示众一样。银行卡她是有，一个从北京回来的人怎会能没有银行卡呢？不过她卡上的数目只能证明这张卡还没到扔掉的程度罢了。

乔英子的脸立马就绿了，她知道今天遇上了硬茬子，于是后悔得肝疼。暗想：还是被她缠上了，刚才我为啥不说八十呢？那样顶多被当成土老帽和二百五，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走入死胡同。因考虑到男人在这边，出门时就只给自己留了五百块钱，车票花去一百多，男人那边又存在着不确定性，如若赌气买下这件衣服，万一男人指望不上，恐怕她连近期的生活都无法维持了。因此，她不单没敢碰自己虚弱的兜，而且不知所措的窘态还像极了被人赃俱获的偷衣贼。

女店主鄙视地笑着，那笑，仿佛被镶死在脸上一样畅快，她连挑衅带催促说：“掏钱呀，咋了？我可已经是大出血了，再说了，这可是你亲口还的价，你总不能把拉下的屎再坐回去吧？”

她此刻暴粗口，很显然是一种危险信号。这句粗话，或许就是她后面更多粗口的开头，她不想等他们真拿不出钱来再发作，那样倒显得翻脸比脱裤子还快了，作为生意人，她知道钱不是一天能赚够的。她不想让围观的顾客错看了自己。

乔英子的小脸已臊得红透了，极度的难堪致使她说话的声音都岔了。女店主斜眼相向，翘着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女店主的眼睛，时刻紧盯着乔英子那双手，看她是否敢伸进衣兜里。然而，意外却来自她的身后，而且像一支冷箭带着冰凉的风声。

那个一直被她忽视，并认为绝不会掏钱的王村，此刻却突然挺胸站了出来。他潇洒地从后屁股兜里掏出皮夹子，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哗”地甩在女店主面前说：“拿去吧，不用找了！”

乔英子仍抱着那件惹祸的衣服，像抱着一颗已被拆了引擎的炸弹，仍然心有余悸，她的脸已经由通红变成蜡黄，迷瞪瞪的就像个濒死的人。她这样孱弱，不知是王村的突然杀出让她犯晕，还是意外的欣喜让她忘了思考，总之，

事情肯定是反转了。但她没忘了推却，她知道接受一个男人的物品或许会衍生出糟糕的后果。但王村是在拿钱为她解套，在为她找台阶争面子。人是她自己丢下的，王村与她同来，而且还受她的牵连，因此没理由再让王村难堪。眼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快从这里逃走，别的话等出去再说。

或许等他们走后，女店主才会因逞一时之气做了亏本买卖而后悔。但此刻，她还是做到了一个生意人应有的信誉。生意场靠的是信誉，靠的是一言九鼎，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别无选择。她叹了一口气，也算一种释怀，然后从乔英子手里拿过衣服，包装好，重又递给她，还强装笑脸说：“穿得好再来。”

面无表情的乔英子仍在那傻傻站着。王村倒不拿自己当外人，厉声催促说：“还不赶紧走，等着抽奖啊？”

王村这么一说，乔英子回过神，仓皇出了店门。冲她单薄的背影，女店主苦涩地摇了下头，但是仍不忘为下次的生意做铺垫，习惯性地喊了声：“再来啊。”

从商城出来，乔英子呼出的那口气仿佛已积压了五百年。她捂住胸口喘了半天，好像才稳住了自己的小心脏。等情绪稍好了些，便固执地将衣服递给王村说：“大哥，谢谢你，不过这衣服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给嫂子穿吧。”

王村表情僵直地站着，好像乔英子说的话是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给震蒙了。乔英子一看，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大哥，你是个好人。”

这时候，王村觉得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在这之前，他对她的认知是模糊的。她是大山里的女人，纯真无邪，未经雕琢，但她又是个漂泊过的女人。翻来倒去，最终，他还是将她归附了大山。有了这样的认知，王村便料到今天这衣服恐怕就砸手里了，但他还是说：“俺媳妇穿这个，一出门就会被当成疯子。再说了，这衣服本来是你选的，不论款式还是颜色都只符合你的意愿，你现在推给我，难道让我穿上它？”说话间他还骚情地伸出兰花指，摆了个妩媚的造型来。

乔英子没忍住，一下就笑喷了。她努力止住笑，干咳了几声才红着脸说：“那咋办？是你花的钱，归我，这不占你便宜嘛，再怎么说咱才刚刚认识，我收你的东西那不越界了嘛？”

王村彻底无语，但好在他还算是了解女人的，他知道乔英子在顾虑什么，不就是担心拿人的手短，从此会被他缠上吗？这可是天地良心，他还真没打算觍着脸去纠缠人家。他既相信缘，更相信实力决定一切，就算现在缘分到了，那实力呢？最关键的，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身上背负着责任和义务，尽管这几年都是女人在守家，但他相信自己，只要把一家老小装在心里，总有补偿他们的一天。为了打消乔英子的顾虑，他说：“英子妹妹，是这样，你完全不必担心，这不是糖衣炮弹，也算不上泡女人的敲门砖、探路石，我不会因为送你一件衣服就衍生出什么企图，更不会因此而纠缠你。”说完，他掏出个微型记事本，撕下一小片纸来，写上自己的手机号递过去说：“咱就此分开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至于你的信息，我就不要了，往后怎么样，主动权在你，想联系，你就打电话，不想联系就把它扔了。简单。”

说完这些话，王村转身就走了，这对乔英子来说确实有点突兀，她很想喊他回来，但一声“唉”字还没出口，王村已冲到马路中间，正在车流中躲闪腾挪。她心里一惊，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等王村到了马路对面，便很快又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她承认，作为女人她篱笆扎得够紧，但朋友还是要有的，有些人错过了或许是一种幸运，可有的人却不能错过，尤其像王村这样的人，她还真舍不得错过，本来她心里也盘算好了，如果王村要她的电话号码她绝不会推辞，但是现在看来，双方都没有机会了，王村不单没给自己留后路，而且她的后路也被断了，真是个倔货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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