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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钟岸比叶微舟晚一些进入房间,推门进去之前,他有听见一声很沉重的叹息,叹息之中还带着隐约暗藏的抽泣。紧接着,是什么物体砸落在地的闷声轻响。
他拧起眉毛,快步进入房间。
病中的钟归璨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叶微舟则昏倒在了床前地面。
钟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身将叶微舟揽入怀中抱起,临出门前,望了一眼床上的钟归璨。
当天,叶慎举也赶到了钟家。
一贯以来总是面带笑容的他难得神情肃冷,穿着称体的黑色西服,内衬的白色衬衫衣领整齐笔挺。
见着钟岸,叶慎举只冷声道:“这一次的事,必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叶慎举也看重宋勉这少年。而这话语之中所谓“他们”指的是谁,自然已无需多言。
钟岸微一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
叶微舟还在昏迷,医生检查过后表示并无大碍,只是心绪波动太大,需要静养。
至于钟归璨,她的这一次高烧来势汹汹,但并非昨夜受凉,也不是旧疾复发。
没有人知道,钟归璨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里,她抱着心爱的洋娃娃,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走下了楼梯。在院子门口,她看见宋勉微笑着朝她小跑过来。
好像是一个很灿烂的艳阳天。宋勉的眉眼年轻耀眼,黑色的短发在日色下泛着点点明亮的光。
可随着宋勉的靠近,钟归璨忽然闻到了一股久违了的、她最讨厌的味道。过去战火纷飞的逃亡岁月,这种味道始终困扰着她,囚禁着她。后来得知那种味道的名字是“血腥味”,她于是更加讨厌。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居然又闻到了。兴许是闻错了?既然大哥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宋勉在她面前站定,笑着说:“归璨啊,我来迟啦。”
钟归璨半抬着脑袋看他,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不迟的。”
宋勉笑了一下,张开双臂抱她:“归璨,我真的来迟啦。”
和以往的所有拥抱不一样,这时候的宋勉的怀抱居然是冰冷的。钟归璨听着他重复说的那一句话,奇怪地歪了一下脑袋。
而宋勉在抱住她以后,好像瞬间失去了力气,全部的重量都往她压了过来。
钟归璨勉强站稳,怀中的洋娃娃当然是掉在了地上,但她也顾不上了。
她转头去看宋勉,见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一种自然而然的紧张瞬间攀爬上了她的心头。她喊他:“大哥……”
听到她的声音,宋勉慢慢地抬起眼皮,看向她。
“大哥……”钟归璨又喊了他一声。
宋勉扯开嘴角露出微笑:“归璨,我也不想来迟的。”
他忍不住咳了一下,用力地皱起眉头,这才继续往下说:“我们说好了的,一起去行走江湖。你知道吗?落日时候的黄浦江真的很好看。还有星星。在上海看,去泰山看,再到北方,看到的星星都是不一样的。归璨,本来打算我带你去看的……”
他吸了吸鼻子,像是哭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说好要一起行走江湖,你喊了我大哥,我就该带你去。我们都说好了的……”
后来的宋勉一直在重复说那句“我们都说好了的”,重复了很多遍,只是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到。
钟归璨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动,也不说话。
可钟归璨不舍得推开他。
她只是这样站着,扶着怀里的宋勉,感受肩上一片湿润,像是浸着谁的泪水。隔一段时间,她便喊他一声“大哥”,即便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头顶的天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换,太阳沉落,所有的光也都一起消逝了。只有不见底的闷黑,和无止境的寂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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